游光 人们对于夜里出来的动物,总不免有些讨厌他,大约因为他偏不睡觉,和自己的习惯不同,而且在昏夜的沉睡或“微行”〔2〕中,怕他会窥见什么秘密罢。 蝙蝠虽然也是夜飞的动物,但在中国的名誉却还算好的。这也并非因为他吞食蚊虻,于人们有益,大半倒在他的名目,和“福”字同音。以这么一副尊容而能写入画图,实在就靠着名字起得好。还有,是中国人本来愿意自己能飞的,也设想过别的东西都能飞。道士要羽化,皇帝想飞升,有情的愿作比翼鸟〔3〕儿,受苦的恨不得插翅飞去。想到老虎添翼,便毛骨耸然,然而青蚨〔4〕飞来,则眉眼莞尔。至于墨子的飞鸢〔5〕终于失传,飞机非募款到外国去购买不可〔6〕,则是因为太重了精神文明的缘故,势所必至,理有固然,毫不足怪的。但虽然不能够做,却能够想,所以见了老鼠似的东西生着翅子,倒也并不诧异,有名的文人还要收为诗料,诌出什么“黄昏到寺蝙蝠飞”〔7〕那样的佳句来。 西洋人可就没有这么高情雅量,他们不喜欢蝙蝠。推源祸始,我想,恐怕是应该归罪于伊索〔8〕的。他的寓言里,说过鸟兽各开大会,蝙蝠到兽类里去,因为他有翅子,兽类不收,到鸟类里去,又因为他是四足,鸟类不纳,弄得他毫无立场,于是大家就讨厌这作为骑墙的象征的蝙蝠了。 中国近来拾一点洋古典,有时也奚落起蝙蝠来。但这种寓言,出于伊索,是可喜的,因为他的时代,动物学还幼稚得很。现在可不同了,鲸鱼属于什么类,蝙蝠属于什么类,就是小学生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倘若还拾一些希腊古典,来作正经话讲,那就只足表示他的知识,还和伊索时候,各开大会的两类绅士淑女们相同。 大学教授梁实秋先生以为橡皮鞋是草鞋和皮鞋之间的东西,〔9〕那知识也相仿,假使他生在希腊,位置是说不定会在伊索之下的,现在真可惜得很,生得太晚一点了。 六月十六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五日《申报·自由谈》。 〔2〕“微行”旧时帝王、大臣隐藏自己身分改装出行。〔3〕比翼鸟传说中的鸟名,《尔雅·释地》晋代郭璞注说它“青赤色,一目一翼,相得乃飞”。旧时常用以比喻情侣。〔4〕青蚨传说中的虫名,过去诗文中曾用作钱的代称。晋代干宝《搜神记》卷十三载:“南方有虫,……名青蚨,形似蝉而稍大,……生子必依草叶,大如蚕子。取其子,母即飞来。……以母血涂钱八十一文,以子血涂钱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钱,或先用子钱,皆复飞归,轮转无已。” 〔5〕墨子的飞鸢墨子(约前468—前376),名翟,春秋战国之际鲁国人。墨家学派创始人。墨子制飞鸢事,见《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飞)一日而败。”又见《淮南子·齐俗训》:“鲁般、墨子以木为鸢而飞之,三日不集。”在《墨子》一书中,则仅有公输般(一说即鲁般)“削竹木以为鹊”的记载(见《鲁问》篇)。 〔6〕募款买飞机,参看本卷第17页注〔3〕。〔7〕“黄昏到寺蝙蝠飞”语见唐代韩愈《山石》诗。〔8〕伊索(Aesop,约前六世纪)相传是古希腊寓言作家,奴隶出身,因机智博学获释为自由民。所编寓言经后人加工和补充,集成现在流传的《伊索寓言》。该书《蝙蝠与黄鼠狼》一篇,说一只蝙蝠被与鸟类为敌的黄鼠狼捉住时,自称是老鼠,后来被另一只仇恨鼠类的黄鼠狼捉住时,又自称是蝙蝠,因而两次都被放了。鲁迅文中所说的情节与这一篇相近。 〔9〕梁实秋在《论第三种人》一文中曾说:“鲁迅先生最近到北平,做过数次演讲,有一次讲题是《第三种人》。……这一回他举了一个譬喻说,胡适之先生等所倡导的新文学运动,是穿着皮鞋踏入文坛,现在的普罗运动,是赤脚的也要闯入文坛。随后报纸上就有人批评说,鲁迅先生演讲的那天既未穿皮鞋亦未赤脚,而登着一双帆布胶皮鞋,正是‘第三种人。’”(据《偏见集》)按鲁迅曾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北京师范大学讲演,讲题为《再论“第三种人”》。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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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
丰之余 现在除兵争,政争等类之外,还有一种倘非闲人,就不大注意的影印《四库全书》中的“珍本”之争〔2〕。官商要照原式,及早印成,学界却以为库本有删改,有错误,如果有别本可得,就应该用别的“善本”来替代。 但是,学界的主张,是不会通过的,结果总非依照《钦定四库全书》不可。这理由很分明,就因为要赶快。四省不见,九岛出脱〔3〕,不说也罢,单是黄河的出轨〔4〕举动,也就令人觉得岌岌乎不可终日,要做生意就得赶快。况且“钦定”二字,至今也还有一点威光,“御医”“贡缎”,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便是早已共和了的法国,拿破仑〔5〕的藏书在拍卖场上还是比平民的藏书值钱;欧洲的有些著名的“支那学者”,讲中国就会引用《钦定图书集成》〔6〕,这是中国的考据家所不肯玩的玩艺。但是,也可见印了“钦定”过的“珍本”,在外国,生意总可以比“善本”好一些。 即使在中国,恐怕生意也还是“珍本”好。因为这可以做摆饰,而“善本”却不过能合于实用。能买这样的书的,决非穷措大也可想,则买去之后,必将供在客厅上也亦可知。这类的买主,会买一个商周的古鼎,摆起来;不得已时,也许买一个假古鼎,摆起来;但他决不肯买一个沙锅或铁镬,摆在紫檀桌子上。因为他的目的是在“珍”而并不在“善”,更不在是否能合于实用的。 明末人好名,刻古书也是一种风气,然而往往自己看不懂,以为错字,随手乱改。不改尚可,一改,可就反而改错了,所以使后来的考据家为之摇头叹气,说是“明人好刻古书而古书亡”〔7〕。这回的《四库全书》中的“珍本”是影印的,决无改错的弊病,然而那原本就有无意的错字,有故意的删改,并且因为新本的流布,更能使善本湮没下去,将来的认真的读者如果偶尔得到这样的本子,恐怕总免不了要有摇头叹气第二回。 然而结果总非依照《钦定四库全书》不可。因为“将来”的事,和现在的官商是不相干了。 八月二十四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三十一日《申报·自由谈》。 〔2〕影印《四库全书》中的“珍本”之争《四库全书》是清乾隆下令编纂的一部丛书,分经、史、子、集四部,收书三千余种。为了维护清政权的封建统治,有些书曾被抽毁或窜改。一九三三年六月,国民党政府教育部令当时中央图书馆筹备处和商务印书馆订立合同,影印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文渊阁本《四库全书》未刊本;北京图书馆馆长蔡元培则主张采用旧刻或旧抄本,以代替经四库全书馆馆臣窜改过的库本,藏书家傅增湘、李盛铎和学术界陈垣、刘复等人,也与蔡元培主张相同,但为教育部长王世杰所反对,当时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张元济,也主张照印库本。结果商务印书馆仍依国民党官方意见,于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五年刊行《四库全书珍本初集》,选书二百三十一种。 〔3〕四省不见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先后侵占我国东北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九岛出脱,九一八事变后,法国殖民主义者趁机提出吞并我国领土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无理要求,并于一九三三年侵占了中国南沙群岛的九个岛屿。对此,中国人民群起抗议,当时中国政府也通过外交途径向法国当局提出了严正交涉。 〔4〕黄河的出轨指一九三三年七月黄河决口,河北、河南、山东、陕西、安徽以至江苏北部,都泛滥成灾。 〔5〕拿破仑(NapoléonBonaparte,1769—1821)即拿破仑·波拿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军事家、政治家,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藏书很多,死后其藏书辗转易主,一九三二年曾有一部分被人运往柏林,准备拍卖,后由法国政府设法运回巴黎。〔6〕《钦定图书集成》即《古今图书集成》,我国大型类书之一。清康熙、雍正时命陈梦雷、蒋廷锡等先后编纂,于雍正三年(1725)完成。全书共分历象、方舆、明伦、博物、理学、经济六编,总计凡一万卷。 〔7〕“明人好刻古书而古书亡”清代陆心源《仪顾堂题跋》卷一《六经雅言图辨跋》中,对明人妄改乱刻古书,说过这样的话:“明人书帕本,大抵如是,所谓刻书而书亡者也。”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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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明 上司的行动不必征求下属的同意,这是天经地义。但是,有时候上司会对下属解释。 新进的世界闻人说:“原人时代就有威权,例如人对动物,一定强迫它们服从人的意志,而使它们抛弃自由生活,不必征求动物的同意。”〔2〕这话说得透彻。不然,我们那里有牛肉吃,有马骑呢?人对人也是这样。 日本耶教会〔3〕主教最近宣言日本是圣经上说的天使:“上帝要用日本征服向来屠杀犹太人的白人……以武力解放犹太人,实现《旧约》上的豫言。”这也显然不征求白人的同意的,正和屠杀犹太人的白人并未征求过犹太人的同意一样。日本的大人老爷在中国制造“国难”,也没有征求中国人民的同意。——至于有些地方的绅董,却去征求日本大人的同意,请他们来维持地方治安,那却又当别论。总之,要自由自在的吃牛肉,骑马等等,就必须宣布自己是上司,别人是下属;或是把人比做动物,或是把自己作为天使。 但是,这里最要紧的还是“武力”,并非理论。不论是社会学或是基督教的理论,都不能够产生什么威权。原人对于动物的威权,是产生于弓箭等类的发明的。至于理论,那不过是随后想出来的解释。这种解释的作用,在于制造自己威权的宗教上,哲学上,科学上,世界潮流上的根据,使得奴隶和牛马恍然大悟这世界的公律,而抛弃一切翻案的梦想。 当上司对于下属解释的时候,你做下属的切不可误解这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因为即使你绝对的不同意,他还是干他的。他自有他的梦想,只要金银财宝和飞机大炮的力量还在他手里,他的梦想就会实现;而你的梦想却终于只是梦想,——万一实现了,他还说你抄袭他的动物主义的老文章呢。 ·据·说·现·在·的·世·界·潮·流,·正·是·庞·大·权·力·的·政·府·的·出·现,·这·是·十·九·世·纪·人·士·所·梦·想·不·到·的。·意·大·利·和·德·意·志·不·用·说·了;·就·是·英·国·的·国·民·政·府,“·它·的·实·权·也·完·全·属·于·保·守·党·一·党”。“·美·国·新·总·统·所·取·得·的·措·置·经·济·复·兴·的·权·力,·比·战·争·和·戒·严·时·期·还·要·大·得·多”。 〔4〕 ·大·家·做·动·物,·使·上·司·不·必·征·求·什·么·同·意,·这·正·是·世·界·的·潮·流。·懿·欤·盛·哉,·这·样·的·好·榜·样,·那·能·不·学?·不·过,·我·这·种·解·释·还·有·点·美·中·不·足:·中·国·自·己·的·秦·始·皇·帝·焚·书·坑·儒,·中·国·自·己·的·韩·退·之〔5〕 ·等·说:“·民·不·出·米·粟·麻·丝·以·事·其·上·则·诛”。·这·原·是·国·货,·何·苦·违·背·着·民·族·主·义,·引·用·外·国·的·学·说·和·事·实·—·—·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呢?九月三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二十日《申报·自由谈》。〔2〕这是希特勒一九三三年九月初在纽伦堡国社党大会闭幕时发表演说中的话。 〔3〕日本耶教会即日本耶稣教会。据一九三三年九月三日《大晚报》载路透社东京讯说,该会负责人中田宣称:“《以色亚》章(按指《旧约全书·以赛亚书》第五十五章)中一汝所不知之国,与亦不知汝之国,及《启示录》第七篇(按指《新约全书·启示录》第七章)一天使降自东方,执上帝之玺,皆指日本而言。”又说:“上帝将以日本征服向来屠杀犹太人之白人,……日本以武力解放犹太人,实现《旧约》预言”。 〔4〕这是当时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出席世界经济会议归国后,一九三三年九月三日在南京说的话。他宣传西方各国政府的“权力之大”,“为十九世纪人士所梦想不到”,要中国效法这种“好榜样”。 〔5〕韩退之(768—824)名愈,字退之,河阳(今河南孟县)人,唐代文学家。著有《韩昌黎集》。这里所引的话见他所作的《原道》,原文为:“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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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之余 两月以前,曾经说过“推”,这回却又来了“踢”。 本月九日《申报》载六日晚间,有漆匠刘明山,杨阿坤,顾洪生三人在法租界黄浦滩太古码头纳凉,适另有数人在左近聚赌,由巡逻警察上前驱逐,而刘,顾两人,竟被俄捕〔2〕弄到水里去,刘明山竟淹死了。由俄捕说,自然是“自行失足落水”〔3〕的。但据顾洪生供,却道:“我与刘,杨三人,同至太古码头乘凉,刘坐铁凳下地板上,……我立在旁边,……俄捕来先踢刘一脚,刘已立起要避开,又被踢一脚,以致跌入浦中,我要拉救,已经不及,乃转身拉住俄捕,亦被用手一推,我亦跌下浦中,经人救起的。”推事〔4〕问:“为什么要踢他?”答曰:“不知。” “推”还要抬一抬手,对付下等人是犯不着如此费事的,于是乎有“踢”。而上海也真有“踢”的专家,有印度巡捕,有安南巡捕,现在还添了白俄巡捕,他们将沙皇时代对犹太人的手段,到我们这里来施展了。我们也真是善于“忍辱负重”的人民,只要不“落浦”,就大抵用一句滑稽化的话道:“吃了一只外国火腿”,一笑了之。 苗民大败之后,都往山里跑,这是我们的先帝轩辕氏赶他的。南宋败残之余,就往海边跑,这据说也是我们的先帝成吉思汗赶他的,赶到临了,就是陆秀夫〔5〕背着小皇帝,跳进海里去。我们中国人,原是古来就要“自行失足落水”的。 有些慷慨家说,世界上只有水和空气给与穷人。此说其实是不确的,穷人在实际上,那里能够得到和大家一样的水和空气。即使在码头上乘乘凉,也会无端被“踢”,送掉性命的:落浦。要救朋友,或拉住凶手罢,“也被用手一推”:也落浦。·如·果·大·家·来·相·帮,·那·就·有“·反·帝”·的·嫌·疑·了,“·反·帝”·原·未·为·中·国·所·禁·止·的,·然·而·要·豫·防“·反·动·分·子·乘·机·捣·乱”,·所·以·结·果·还·是·免·不·了“·踢”·和“·推”,·也·就·是·终·于·是·落·浦。时代在进步,轮船飞机,随处皆是,假使南宋末代皇帝而生在今日,是决不至于落海的了,他可以跑到外国去,而小百姓以“落浦”代之。 这理由虽然简单,却也复杂,故漆匠顾洪生曰:“不知。”八月十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十三日《申报·自由谈》。〔2〕俄捕旧时帝国主义者在上海公共租界内雇佣白俄充当的警察。 〔3〕“自行失足落水”这是国民党当局为掩饰自己屠杀爱国学生的罪行时所说的话,参看本卷第10页注〔2〕。〔4〕推事旧法院中审理刑事、民事案件的官员。〔5〕陆秀夫(1236—1279)字君实,盐城(今属江苏)人,南宋大臣。一二七八年拥立宋度宗八岁的儿子赵癿为帝,任左丞相。祥兴二年(1279),元兵破厓山(在广东新会县南大海中),他背负赵厓投海而死。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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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明 说禽兽交合是恋爱未免有点亵渎。但是,禽兽也有性生活,那是不能否认的。它们在春情发动期,雌的和雄的碰在一起,难免“卿卿我我”的来一阵。固然,雌的有时候也会装腔做势,逃几步又回头看,还要叫几声,直到实行“同居之爱”为止。禽兽的种类虽然多,它们的“恋爱”方式虽然复杂,可是有一件事是没有疑问的:就是雄的不见得有什么特权。 人为万物之灵,首先就是男人的本领大。最初原是马马虎虎的,可是因为“知有母不知有父”〔2〕的缘故,娘儿们曾经“统治”过一个时期,那时的祖老太太大概比后来的族长还要威风。后来不知怎的,女人就倒了霉:项颈上,手上,脚上,全都锁上了链条,扣上了圈儿,环儿,——虽则过了几千年这些圈儿环儿大都已经变成了金的银的,镶上了珍珠宝钻,然而这些项圈,镯子,戒指等等,到现在还是女奴的象征。既然女人成了奴隶,那就男人不必征求她的同意再去“爱”她了。古代部落之间的战争,结果俘虏会变成奴隶,女俘虏就会被强奸。那时候,大概春情发动期早就“取消”了,随时随地男主人都可以强奸女俘虏,女奴隶。现代强盗恶棍之流的不把女人当人,其实是大有酋长式武士道的遗风的。 但是,强奸的本领虽然已经是人比禽兽“进化”的一步,究竟还只是半开化。你想,女的哭哭啼啼,扭手扭脚,能有多大兴趣?自从金钱这宝贝出现之后,男人的进化就真的了不得了。天下的一切都可以买卖,性欲自然并非例外。男人化几个臭钱,就可以得到他在女人身上所要得到的东西。而且他可以给她说:我并非强奸你,这是你自愿的,你愿意拿几个钱,你就得如此这般,百依百顺,咱们是公平交易!蹂躏了她,还要她说一声“谢谢你,大少”。这是禽兽干得来的么?所以嫖妓是男人进化的颇高的阶段了。 同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婚姻,却要比嫖妓更高明。这制度之下,男人得到永久的终身的活财产。当新妇被人放到新郎的床上的时候,她只有义务,她连讲价钱的自由也没有,何况恋爱。不管你爱不爱,在周公〔3〕孔圣人的名义之下,你得从一而终,你得守贞操。男人可以随时使用她,而她却要遵守圣贤的礼教,即使“只在心里动了恶念,也要算犯奸淫”〔4〕的。如果雄狗对雌狗用起这样巧妙而严厉的手段来,雌的一定要急得“跳墙”。然而人却只会跳井,当节妇,贞女,烈女去。礼教婚姻的进化意义,也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男人会用“最科学的”学说,使得女人虽无礼教,也能心甘情愿地从一而终,而且深信性欲是“兽欲”,不应当作为恋爱的基本条件,因此发明“科学的贞操”,——那当然是文明进化的顶点了。 呜呼,人——男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 自注:这篇文章是卫道的文章。 九月三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十六日《申报·自由谈》,署名旅隼。 〔2〕“知有母不知有父”指原始共产社会杂婚制下的现象。《吕氏春秋·恃君览》中有关于这种现象的记载:“昔太古尝无君矣,其民聚生群处,知母不知父。” 〔3〕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他曾助武王灭商,并辅成王执政,对周代典章制度的建立起了很大作用。旧传“六经”中的《礼经》(《仪礼》)为周公所作,或说是孔丘所定;其中关于婚礼的详细规定,长期影响着封建社会的婚姻制度。 〔4〕“只在心里动了恶念,也要算犯奸淫”语出基督教的《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五章:“凡看见妇女就动淫念的,这人心里已经与他犯奸淫了。”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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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之余 某公司又在廉价了,去买了二两好茶叶,每两洋二角。开首泡了一壶,怕它冷得快,用棉袄包起来,却不料郑重其事的来喝的时候,味道竟和我一向喝着的粗茶差不多,颜色也很重浊。 我知道这是自己错误了,喝好茶,是要用盖碗的,于是用盖碗。果然,泡了之后,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确是好茶叶。但这是须在静坐无为的时候的,当我正写着《吃教》的中途,拉来一喝,那好味道竟又不知不觉的滑过去,像喝着粗茶一样了。 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这“清福”,首先就须有工夫,其次是练习出来的特别的感觉。由这一极琐屑的经验,我想,假使是一个使用筋力的工人,在喉干欲裂的时候,那么,即使给他龙井芽茶,珠兰窨片,恐怕他喝起来也未必觉得和热水有什么大区别罢。所谓“秋思”,其实也是这样的,骚人墨客,会觉得什么“悲哉秋之为气也”〔2〕,风雨阴晴,都给他一种刺戟,一方面也就是一种“清福”,但在老农,却只知道每年的此际,就要割稻而已。 于是有人以为这种细腻锐敏的感觉,当然不属于粗人,这是上等人的牌号。然而我恐怕也正是这牌号就要倒闭的先声。我们有痛觉,一方面是使我们受苦的,而一方面也使我们能够自卫。假如没有,则即使背上被人刺了一尖刀,也将茫无知觉,直到血尽倒地,自己还不明白为什么倒地。但这痛觉如果细腻锐敏起来呢,则不但衣服上有一根小刺就觉得,连衣服上的接缝,线结,布毛都要觉得,倘不穿“无缝天衣”,他便要终日如芒刺在身,活不下去了。但假装锐敏的,自然不在此例。 感觉的细腻和锐敏,较之麻木,那当然算是进步的,然而以有助于生命的进化为限。如果不相干,甚而至于有碍,那就是进化中的病态,不久就要收梢。我们试将享清福,抱秋心的雅人,和破衣粗食的粗人一比较,就明白究竟是谁活得下去。喝过茶,望着秋天,我于是想:不识好茶,没有秋思,倒也罢了。 九月三十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十月二日《申报·自由谈》。〔2〕“悲哉秋之为气也”语见战国时楚国诗人宋玉《九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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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铭 最近出版了一本很好的翻译:高本汉著的《中国语和中国文》。高本汉〔2〕先生是个瑞典人,他的真姓是珂罗倔伦(Karlgren)。他为什么“贵姓”高呢?那无疑的是因为中国化了。他的确对于中国语文学有很大的供献。 但是,他对于中国人似乎更有研究,因此,他很崇拜文言,崇拜中国字,以为对中国人是不可少的。 他说:“近来——按高氏这书是一九二三年在伦敦出版的——某几种报纸,曾经试用白话,可是并没有多大的成功;因此也许还要触怒多数定报人,以为这样,就是讽示著他们不能看懂文言报呢!” “西洋各国里有许多伶人,在他们表演中,他们几乎随时可以插入许多‘打诨’,也有许多作者,滥引文书;但是大家都认这种是劣等的风味。这在中国恰好相反,正认为高妙的文雅而表示绝艺的地方。” 中国文的“含混的地方,中国人不但不因之感受了困难,反而愿意养成它。” 但高先生自己却因此受够了侮辱:“本书的著者和亲爱的中国人谈话,所说给他的,很能完全了解;但是,他们彼此谈话的时候,他几乎一句也不懂。”这自然是那些“亲爱的中国人”在“讽示”他不懂上流社会的话,因为“外国人到了中国来,只要注意一点,他就可以觉得:他自己虽然熟悉了普通人的语言,而对于上流社会的谈话,还是莫名其妙的。” 于是他就说:“中国文字好像一个美丽可爱的贵妇,西洋文字好像一个有用而不美的贱婢。” 美丽可爱而无用的贵妇的“绝艺”,就在于“插诨”的含混。这使得西洋第一等的学者,至多也不过抵得上中国的普通人,休想爬进上流社会里来。这样,我们“精神上胜利了”。为要保持这种胜利,必须有高妙文雅的字汇,而且要丰富!五四白话运动的“没有多大成功”,原因大抵就在上流社会怕人讽示他们不懂文言。 虽然,“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我们还是含混些好了。否则,反而要感受困难的。 十月二十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八日《申报·自由谈》。按本篇为瞿秋白所作,参看本卷第47页注〔1〕。〔2〕高本汉(BernhardKarlgren,1889—1978)瑞典汉语学家。一九○九年至一九一二年间旅居中国,研究汉语音韵学。他的《中国语和中国文》一书,一九二三年在英国出版;后经张士禄译出,一九三一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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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 外国人不知道中国,常说中国人是专重实际的。其实并不,我们中国人是最有奇想的人民。 无论古今,谁都知道,一个男人有许多女人,一味纵欲,后来是不但天天喝三鞭酒〔2〕也无效,简直非“寿(?)终正寝”不可的。可是我们古人有一个大奇想,是靠了“御女”,反可以成仙,例子是彭祖〔3〕有多少女人而活到几百岁。这方法和炼金术一同流行过,古代书目上还剩着各种的书名。不过实际上大约还是到底不行罢,现在似乎再没有什么人们相信了,这对于喜欢渔色的英雄,真是不幸得很。 然而还有一种小奇想。那就是哼的一声,鼻孔里放出一道白光,无论路的远近,将仇人或敌人杀掉。白光可又回来了,摸不着是谁杀的,既然杀了人,又没有麻烦,多么舒适自在。这种本倾,前年还有人想上武当山〔4〕去寻求,直到去年,这才用大刀队来替代了这奇想的位置。现在是连大刀队的名声也寂寞了。对于爱国的英雄,也是十分不幸的。 然而我们新近又有了一个大奇想。那是一面救国,一面又可以发财,虽然各种彩票〔5〕,近似赌博,而发财也不过是“希望”。不过这两种已经关联起来了却是真的。固然,世界上也有靠聚赌抽头来维持的摩那科王国〔6〕,但就常理说,则赌博大概是小则败家,大则亡国;救国呢,却总不免有一点牺牲,至少,和发财之路总是相差很远的。然而发见了一致之点的是我们现在的中国,虽然还在试验的途中。 然而又还有一种小奇想。这回不用一道白光了,要用几回启事,几封匿名的信件,几篇化名的文章,使仇头落地,而血点一些也不会溅着自己的洋房和洋服〔7〕。并且映带之下,使自己成名获利。这也还在试验的途中,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翻翻现成的文艺史,看不见半个这样的人物,那恐怕也还是枉用心机的。 狂赌救国,纵欲成仙,袖手杀敌,造谣买田,倘有人要编续《龙文鞭影》〔8〕的,我以为不妨添上这四句。八月四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六日《申报·自由谈》。〔2〕三鞭酒用三种动物的雄性生殖器泡制的强身药酒。〔3〕彭祖传说中人物。晋代葛洪《神仙传》卷一:“彭祖者,姓篯讳铿,帝颛顼之玄孙也。殷末已七百六十七岁,而不衰老。”传内记彭祖曾说过这样的话:“男女相成,犹天地相生也。……天地昼分而夜合,一岁三百六十交而精气和合,故能生产万物而不穷;人能则之,可以长存。” 〔4〕武当山在湖北均县北,山上有紫霄宫、玉虚宫等宫观,为我国著名的道教胜地。《太平御览》卷四十三引南朝宋郭仲产《南雍州记》说:“武当山广三四百里,……学道者常百数,相继不绝。”在旧小说中常把武当山描写为剑侠修炼的神奇的地方。〔5〕彩票又称奖券。这里指国民党政府同一九三三年起发行的“航空公路建设奖券”,当时报纸宣传购买奖券是“既爱国,又获奖”。 〔6〕摩那科王国(TheprincipalityofMonaco)通译摩纳哥公国,法国东南地中海滨的一个君主立宪国,境内蒙的卡罗(MonteCarlo)城有世界著名的大赌场,赌场收入为该国政府主要财政来源之一。 〔7〕指当时《社会新闻》、《微言》一类刊物上发表的文章和张资平、曾今可等人的启事,参看《伪自由书·后记》。〔8〕《龙文鞭影》明代萧良友编著,内容都是从古书中摘取来的一些故事,四字一句,每两句自成一联,按韵谱列为长编。旧时书塾常采用为儿童课本。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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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明 世界因为生产过剩,所以闹经济恐慌。虽然同时有三千万以上的工人挨饿,但是粮食过剩仍旧是“客观现实”,否则美国不会赊借麦粉〔2〕给我们,我们也不会“丰收成灾”〔3〕。 然而智识也会过剩的,智识过剩,恐慌就更大了。据说中国现行教育在乡间提倡愈甚,则农村之破产愈速〔4〕。这大概是智识的丰收成灾了。美国因为棉花贱,所以在铲棉田了。中国却应当铲智识。这是西洋传来的妙法。 西洋人是能干的。五六年前,德国就嚷着大学生太多了,一些政治家和教育家,大声疾呼的劝告青年不要进大学。现在德国是不但劝告,而且实行铲除智识了:例如放火烧毁一些书籍,叫作家把自己的文稿吞进肚子去,还有,就是把一群群的大学生关在营房里做苦工,这叫做“解决失业问题”。中国不是也嚷着文法科的大学生过剩〔5〕吗?其实何止文法科。就是中学生也太多了。要用“严厉的”会考制度〔6〕,像铁扫帚似的——刷,刷,刷,把大多数的智识青年刷回“民间”去。智识过剩何以会闹恐慌?中国不是百分之八九十的人还不识字吗?然而智识过剩始终是“客观现实”,而由此而来的恐慌,也是“客观现实”。智识太多了,不是心活,就是心软。心活就会胡思乱想,心软就不肯下辣手。结果,不是自己不镇静,就是妨害别人的镇静。于是灾祸就来了。所以智识非铲除不可。 然而单是铲除还是不够的。必须予以适合实用之教育,第一,是命理学——要乐天知命,命虽然苦,但还是应当乐。第二,是识相学——要“识相点”,知道点近代武器的利害。至少,这两种适合实用的学问是要赶快提倡的。提倡的方法很简单:——古代一个哲学家反驳唯心论,他说,你要是怀疑这碗麦饭的物质是否存在,那最好请你吃下去,看饱不饱。现在譬如说罢,要叫人懂得电学,最好是使他触电,看痛不痛;要叫人知道飞机等类的效用,最好是在他头上驾起飞机,掷下炸弹,看死不死……有了这样的实用教育,智识就不过剩了。亚门〔7〕!七月十二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七月十六日《申报·自由谈》。〔2〕赊借麦粉一九三三年五月,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在华盛顿与美国复兴金融公司签定“棉麦借款”合同,借款五千万美元,规定以五分之四购买美棉,五分之一购买美麦。〔3〕“丰收成灾”一九三二年长江流域各省丰收,但由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政府以及地主和商人的操纵,谷价大跌,造成了丰收地区农民的灾难。 〔4〕见一九三三年七月十一日《申报》载上海市市长吴铁城的谈话,他把当时农村破产的主要原因荒谬地归之于“现行教育制度不适合农村环境之需要”,说“现行教育制度在乡间提倡愈甚,则农村之破产愈速。故欲求农村之发达,必须予以适合实用之教育。”〔5〕文法科的大学生过剩一九三三年五月国民党政府教育部命令各大学限制招收文法科学生,令文中说:“吾国数千年来尚文积习,相沿既深,求学者因以是为趋向,而文法等科又设备较简,办学者亦往往避难就易,遂致侧重人文,忽视生产,形成人才过剩与缺乏之矛盾现象。”(据一九三三年五月二十二日《申报》)〔6〕会考制度国民党政府自一九三三年度开始,规定全国各中小学学生届毕业时,除校内毕业考试以外,还须会同他校毕业生参加当地教育行政机关所主持的一次考试,称为会考,及格者才得毕业。〔7〕亚门希伯来文aLmeLn的音译,一译“阿们”。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祈祷结束时的用语,表示“诚心所愿”。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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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 医生告诉我们:有许多哑子,是并非喉舌不能说话的,只因为从小就耳朵聋,听不见大人的言语,无可师法,就以为谁也不过张着口呜呜哑哑,他自然也只好呜呜哑哑了。所以勃兰兑斯〔2〕叹丹麦文学的衰微时,曾经说:文学的创作,几乎完全死灭了。人间的或社会的无论怎样的问题,都不能提起感兴,或则除在新闻和杂志之外,绝不能惹起一点论争。我们看不见强烈的独创的创作。加以对于获得外国的精神生活的事,现在几乎绝对的不加顾及。于是精神上的“聋”,那结果,就也招致了“哑”来。(《十九世纪文学的主潮》第一卷自序) 这几句话,也可以移来批评中国的文艺界,这现象,并不能全归罪于压迫者的压迫,五四运动时代的启蒙运动者和以后的反对者,都应该分负责任的。前者急于事功,竟没有译出什么有价值的书籍来,后者则故意迁怒,至骂翻译者为媒婆〔3〕,有些青年更推波助澜,有一时期,还至于连人地名下注一原文,以便读者参考时,也就诋之曰“衒学”。 今竟何如?三开间店面的书铺,四马路上还不算少,但那里面满架是薄薄的小本子,倘要寻一部巨册,真如披沙拣金之难。自然,生得又高又胖并不就是伟人,做得多而且繁也决不就是名著,而况还有“剪贴”。但是,小小的一本“什么ABC〔4〕”里,却也决不能包罗一切学术文艺的。一道浊流,固然不如一杯清水的干净而澄明,但蒸溜了浊流的一部分,却就有许多杯净水在。 因为多年买空卖空的结果,文界就荒凉了,文章的形式虽然比较的整齐起来,但战斗的精神却较前有退无进。文人虽因捐班或互捧,很快的成名,但为了出力的吹,壳子大了,里面反显得更加空洞。于是误认这空虚为寂寞,像煞有介事的说给读者们;其甚者还至于摆出他心的腐烂来,算是一种内面的宝贝。散文,在文苑中算是成功的,但试看今年的选本,便是前三名,也即令人有“貂不足,狗尾续”〔5〕之感。用秕谷来养青年,是决不会壮大的,将来的成就,且要更渺小,那模样,可看尼采〔6〕所描写的“末人”。 但绍介国外思潮,翻译世界名作,凡是运输精神的粮食的航路,现在几乎都被聋哑的制造者们堵塞了,连洋人走狗,富户赘郎,也会来哼哼的冷笑一下。他们要掩住青年的耳朵,使之由聋而哑,枯涸渺小,成为“末人”,非弄到大家只能看富家儿和小瘪三所卖的春宫,不肯罢手。甘为泥土的作者和译者的奋斗,是已经到了万不可缓的时候了,这就是竭力运输些切实的精神的粮食,放在青年们的周围,一面将那些聋哑的制造者送回黑洞和朱门里面去。 八月二十九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八日《申报·自由谈》。〔2〕勃兰兑斯(G.Brandes,1842—1927)丹麦文学批评家。他的主要著作《十九世纪文学的主潮》,共六卷,出版于一八七二年至一八九○年。 〔3〕一九二一年二月郭沫若在《民铎》杂志第二卷第五号发表致李石岑函,其中有这样的话:“我觉得国内人士只注重媒婆,而不注重处子;只注重翻译,而不注重产生。” 〔4〕ABC入门、初步的意思。当时上海世界书局出版过一套“ABC丛书”,内收各方面的入门书多种。 〔5〕“貂不足,狗尾续”语见《晋书·赵王伦传》,原意是讽刺司马懿第九子司马伦封爵过滥,连家中奴仆差役都受封,“每朝会,貂蝉盈座,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6〕尼采(F.Nietzsche,1844—1900)德国哲学家,唯意志论和超人哲学的鼓吹者。“末人”(DerLetzteMensch),见尼采所著《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序言》,意思是指一种无希望、无创造、平庸畏葸、浅陋渺小的人。鲁迅曾经把这篇《序言》译成中文,发表于一九二○年六月《新潮》杂志第二卷第五号。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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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 爱夜的人,也不但是孤独者,有闲者,不能战斗者,怕光明者。 人的言行,在白天和在深夜,在日下和在灯前,常常显得两样。夜是造化所织的幽玄的天衣,普覆一切人,使他们温暖,安心,不知不觉的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条地裹在这无边际的黑絮似的大块里。 虽然是夜,但也有明暗。有微明,有昏暗,有伸手不见掌,有漆黑一团糟。爱夜的人要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君子们从电灯下走入暗室中,伸开了他的懒腰;爱侣们从月光下走进树阴里,突变了他的眼色。夜的降临,抹杀了一切文人学士们当光天化日之下,写在耀眼的白纸上的超然,混然,恍然,勃然,粲然的文章,只剩下乞怜,讨好,撒谎,骗人,吹牛,捣鬼的夜气,形成一个灿烂的金色的光圈,像见于佛画上面似的,笼罩在学识不凡的头脑上。 爱夜的人于是领受了夜所给与的光明。 高跟鞋的摩登女郎在马路边的电光灯下,阁阁的走得很起劲,但鼻尖也闪烁着一点油汗,在证明她是初学的时髦,假如长在明晃晃的照耀中,将使她碰着“没落”的命运。一大排关着的店铺的昏暗助她一臂之力,使她放缓开足的马力,吐一口气,这时之觉得沁人心脾的夜里的拂拂的凉风。 爱夜的人和摩登女郎,于是同时领受了夜所给与的恩惠。 一夜已尽,人们又小心翼翼的起来,出来了;便是夫妇们,面目和五六点钟之前也何其两样。从此就是热闹,喧嚣。而高墙后面,大厦中间,深闺里,黑狱里,客室里,秘密机关里,却依然弥漫着惊人的真的大黑暗。 现在的光天化日,熙来攘往,就是这黑暗的装饰,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只有夜还算是诚实的。我爱夜,在夜间作《夜颂》。 六月八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六月十日《申报·自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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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圣经〔2〕——迎头经曰:“我们……要迎头赶上去,不要向后跟着。” 传〔3〕曰:追赶总只有向后跟着,普通是无所谓迎头追赶的,然而圣经决不会错,更不会不通,何况这个年头一切都是反常的呢。所以赶上偏偏说迎头,向后跟着,那就说不行! 现在通行的说法是:“日军所至,抵抗随之”,至于收复失地与否,那么,当然“既非军事专家,详细计画,不得而知”。〔4〕不错呀,“日军所至,抵抗随之”,这不是迎头赶上是什么!日军一到,迎头而“赶”:日军到沈阳,迎头赶上北平;日军到闸北,迎头赶上真茹;日军到山海关,迎头赶上塘沽;日军到承德,迎头赶上古北口……以前有过行都洛阳,现在有了陪都西安,将来还有“汉族发源地”昆仑山——西方极乐世界。至于收复失地云云,则虽非军事专家亦得而知焉,于经有之,曰“不要向后跟着”也。证之已往的上海战事,每到日军退守租界的时候,就要“严饬所部切勿越界一步”〔5〕。这样,所谓迎头赶上和勿向后跟,都是不但见于经典而且证诸实验的真理了。右传之一章。 传又曰:迎头赶和勿后跟,还有第二种的微言大义——报载热河实况曰:“义军〔6〕皆极勇敢,认扰乱及杀戮日军为兴奋之事……唯张作相〔7〕接收义军之消息发表后,张作相既不亲往抚慰,热汤又停止供给义军汽油,运输中断,义军大都失望,甚至有认替张作相立功为无谓者。”“日军既至凌源,其时张作相已不在,吾人闻讯出走,热汤扣车运物已成目击之事实,证以日军从未派飞机至承德轰炸……可知承德实为妥协之放弃。”(张慧冲〔8〕君在上海东北难民救济会席上所谈。)虽然据张慧冲君所说,“享名最盛之义军领袖,其忠勇之精神,未能悉如吾人之意想”,然而义军的兵士的确是极勇敢的小百姓。正因为这些小百姓不懂得圣经,所以也不知道迎头式的策略。于是小百姓自己,就自然要碰见迎头的抵抗了:热汤放弃承德之后,北平军委分会下令“固守古北口,如义军有欲入口者,即开枪迎击之”。这是说,我的“抵抗”只是随日军之所至,你要换个样子去抵抗,我就抵抗你;何况我的退后是预先约好了的,你既不肯妥协,那就只有“不要你向后跟着”而要把你“迎头赶上”梁山了。右传之二章。 诗云:“惶惶”大军,迎头而奔,“嗤嗤”小民,勿向后跟!赋〔9〕也。 三月十四日。 这篇文章被检查员所指摘,经过改正,这才能在十九日的报上登出来了。 原文是这样的—— 第三段“现在通行的说法”至“当然既”,原文为“民国廿二年春×三月某日〔10〕,当局谈话曰:‘日军所至,抵抗随之……至收复失地及反攻承德,须视军事进展如何而定,余’。”又“不得而知”下有注云:(《申报》三月十二日第三张)。 第五段“报载热河……”上有“民国廿二年春×三月”九字。 三月十九夜记。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九日《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干。 〔2〕中国现代圣经指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迎头赶上去”等语,见该书《民族主义》第六讲,原文为:“我们要学外国,是要迎头赶上去,不要向后跟着他。譬如学科学,迎头赶上去,便可以减少两百多年的光阴。” 〔3〕传这里是指阐释经义的文字。 〔4〕“日军所至”等语,见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二日《申报》载国民党代理行政院长宋子文答记者问:“我无论如何抵抗到底。日军所至,抵抗随之”;“至于收复失地及反攻承德,须视军事进展如何而定,余非军事专家,详细计划,不得而知。” 〔5〕“严饬所部切勿越界一步”一二八上海战事后,国民党政府为向日本侵略者乞降求和,曾同意侵入中国国土的日军暂撤至上海公共租界,并“严饬”中国军队不得越界前进。〔6〕义军指“九一八”后活动在东北三省、热河一带的抗日义勇军。 〔7〕张作相(1887—1949)辽宁义县人,九一八事变时任吉林省政府主席、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 〔8〕张慧冲(1898—1962)广东中山人,魔术、电影演员。曾于一九三三年初赴热河前线拍摄义勇军抗日纪录影片。这里引用的是他自热河回上海后于三月十一日的谈话,载三月十二日《申报》。〔9〕赋《诗经》的表现手法之一,据唐代孔颖达《毛诗注疏》解释,是“直陈其事”的意思。 〔10〕春×三月某日这里的“×”,是从《春秋》第一句“元年、春、王正月”套来的。据《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解释:“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这里用“×三月”,含有讽刺国民党法西斯独裁统治的意味。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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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椎 一个人做一部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2〕,是封建时代的事,早已过去了。现在是二十世纪过了三十三年,地方是上海的租界上,做买办立刻享荣华,当文学家怎不马上要名利,于是乎有术存焉。 那术,是自己先决定自己是文学家,并且有点儿遗产或津贴。接着就自开书店,自办杂志,自登文章,自做广告,自报消息,自想花样……然而不成,诗的解放〔3〕,先已有人,词的解放〔4〕,只好骗鸟,于是乎“序的解放”起矣。 夫序,原是古已有之,有别人做的,也有自己做的。但这未免太迂,不合于“新时代”的“文学家”〔5〕的胃口。因为自序难于吹牛,而别人来做,也不见得定规拍马,那自然只好解放解放,即自己替别人来给自己的东西作序〔6〕,术语曰“摘录来信”,真说得好像锦上添花。“好评一束”还须附在后头,代序却一开卷就看见一大番颂扬,仿佛名角一登场,满场就大喝一声采,何等有趣。倘是戏子,就得先买许多留声机,自己将“好”叫进去,待到上台时候,一面一齐开起来。 可是这样的玩意儿给人戳穿了又怎么办呢?也有术的。立刻装出“可怜”相,说自己既无党派,也不借主义,又没有帮口,“向来不敢狂妄”〔7〕,毫没有“座谈”〔8〕时候的摇头摆尾的得意忘形的气味儿了,倒好像别人乃是反动派,杀人放火主义,青帮红帮,来欺侮了这位文弱而有天才的公子哥儿似的。 更有效的是说,他的被攻击,实乃因为“能力薄弱,无法满足朋友们之要求”。我们倘不知道这位“文学家”的性别,就会疑心到有许多有党派或帮口的人们,向他屡次的借钱,或向她使劲的求婚或什么,“无法满足”,遂受了冤枉的报复的。 但我希望我的话仍然无损于“新时代”的“文学家”,也“摘”出一条“好评”来,作为“代跋”罢:“‘藏之名山,传之其人’,早已过去了。二十世纪,有术存焉,词的解放,解放解放,锦上添花,何等有趣?可是别人乃是反动派,来欺侮这位文弱而有天才的公子,实乃因为‘能力薄弱,无法满足朋友们的要求’,遂受了冤枉的报复的,无损于‘新时代’的‘文学家’也。” 七月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七月七日《申报·自由谈》。〔2〕“藏之名山,传之其人”语出西汉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仆诚以著此书(按指《史记》),藏诸名山,传之其人。”《文选》卷四十一选此文,唐代刘良注:“当时无圣人可以示之,故深藏之名山。” 〔3〕诗的解放指“五四”时期的白话诗运动。 〔4〕词的解放参看本卷第54页注〔2〕。〔5〕“新时代”的“文学家”指曾今可,他当时主持的书局和刊物,都用“新时代”的名称。 〔6〕自己替别人来给自己的东西作序指曾今可用崔万秋的名字为自己的诗集《两颗星》作序一事,参看本卷第184页注〔20〕。“好评一束”,指曾今可在《两颗星·自序》中罗列的“读者的好评”。〔7〕“向来不敢狂妄”这是曾今可在一九三三年七月四日《申报》刊登的答复崔万秋的启事中的话:“鄙人既未有党派作护符,也不借主义为工具,更无集团的背景,向来不敢狂妄。惟能力薄弱,无法满足朋友们之要求,遂不免获罪于知己。……(虽自幸未尝出卖灵魂,亦足见没有‘帮口’的人的可怜了!)” 〔8〕“座谈”指曾今可拉拢一些人举办“文艺漫谈会”和他主办《文艺座谈》杂志(一九三三年七月一日出版)。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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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隼 “秋来了!” 秋真是来了,晴的白天还好,夜里穿着洋布衫就觉得凉飕飕。报章上满是关于“秋”的大小文章:迎秋,悲秋,哀秋,责秋……等等。为了趋时,也想这么的做一点,然而总是做不出。我想,就是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实在令人羡慕得很。 记得幼小时,有父母爱护着我的时候,最有趣的是生点小毛病,大病却生不得,既痛苦,又危险的。生了小病,懒懒的躺在床上,有些悲凉,又有些娇气,小苦而微甜,实在好像秋的诗境。呜呼哀哉,自从流落江湖以来,灵感卷逃,连小病也不生了。偶然看看文学家的名文,说是秋花为之惨容,大海为之沉默云云,只是愈加感到自己的麻木。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秋花为了我在悲哀,忽然变了颜色;只要有风,大海是总在呼啸的,不管我爱闹还是爱静。 冰莹〔2〕女士的佳作告诉我们:“晨是学科学的,但在这一刹那,完全忘掉了他的志趣,存在他脑海中的只有一个尽量地享受自然美景的目的。……”这也是一种福气。科学我学的很浅,只读过一本生物学教科书,但是,它那些教训,花是植物的生殖机关呀,虫鸣鸟啭,是在求偶呀之类,就完全忘不掉了。昨夜闲逛荒场,听到蟋蟀在野菊花下鸣叫,觉得好像是美景,诗兴勃发,就做了两句新诗—— 野菊的生殖器下面, 蟋蟀在吊膀子。 写出来一看,虽然比粗人们所唱的俚歌要高雅一些,而对于新诗人的由“烟士披离纯”而来的诗,还是“相形见绌”。写得太科学,太真实,就不雅了,如果改作旧诗,也许不至于这样。生殖机关,用严又陵〔3〕先生译法,可以谓之“性官”;“吊膀子”呢,我自己就不懂那语源,但据老于上海者说,这是因西洋人的男女挽臂同行而来的,引伸为诱惑或追求异性的意思。吊者,挂也,亦即相挟持。那么,我的诗就译出来了—— 野菊性官下, 鸣蛩在悬肘。 虽然很有些费解,但似乎也雅得多,也就是好得多。人们不懂,所以雅,也就是所以好,现在也还是一个做文豪的秘诀呀。质之“新诗人”邵洵美〔4〕先生之流,不知以为何如?九月十四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七日《申报·自由谈》。〔2〕冰莹谢冰莹,湖南新化人,女作家。下文引自她在一九三三年九月八日《申报·自由谈》上发表的《海滨之夜》一文。〔3〕严又陵(1853—1921)名复,字又陵,又字几道,福建闽侯(今属福州)人,清代启蒙思想家、翻译家。他在关于自然科学的译文中,把人体和动植物的各种器官,都简译为“官”。〔4〕邵洵美(1906—1968)浙江余姚人。曾出资创办金屋书店,主编《金屋月刊》,提倡唯美主义文学;著有诗集《花一般的罪恶》等。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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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隼 八月三十日的夜里,远远近近,都突然劈劈拍拍起来,一时来不及细想,以为“抵抗”又开头了,不久就明白了那是放爆竹,这才定了心。接着又想:大约又是什么节气了罢?……待到第二天看报纸,才知道原来昨夜是月蚀,那些劈劈拍拍,就是我们的同胞,异胞(我们虽然大家自称为黄帝子孙,但蚩尤〔2〕的子孙想必也未尝死绝,所以谓之“异胞”)在示威,要将月亮从天狗嘴里救出。 再前几天,夜里也很热闹。街头巷尾,处处摆着桌子,上面有面食,西瓜;西瓜上面叮着苍蝇,青虫,蚊子之类,还有一桌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回猪猡普米呀吽!〔3〕**呀吽!吽!!”这是在放焰口,施饿鬼。到了盂兰盆节〔4〕了,饿鬼和非饿鬼,都从阴间跑出,来看上海这大世面,善男信女们就在这时尽地主之谊,托和尚“**呀吽”的弹出几粒白米去,请它们都饱饱的吃一通。 我是一个俗人,向来不大注意什么天上和阴间的,但每当这些时候,却也不能不感到我们的还在人间的同胞们和异胞们的思虑之高超和妥帖。别的不必说,就在这不到两整年中,大则四省,小则九岛,都已变了旗色了,·不·久·还·有·八·岛。不但救不胜救,即使想要救罢,·一·开·口,·说·不·定·自·己·就·危·险(这两句,印后成了“于势也有所未能”)。所以最妥当是救月亮,那怕爆竹放得震天价响,天狗决不至于来咬,月亮里的酋长(假如有酋长的话)也不会出来禁止,目为反动的。救人也一样,兵灾,旱灾,蝗灾,水灾……灾民们不计其数,幸而暂免于灾殃的小民,又怎么能有一个救法?那自然远不如救魂灵,事省功多,和大人先生的打醮造塔〔5〕同其功德。这就是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6〕;而“君子务其大者远者”〔7〕,亦此之谓也。 而况“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尊俎而代之”〔8〕,也是古圣贤的明训,国事有治国者在,小民是用不着吵闹的。不过历来的圣帝明王,可又并不卑视小民,倒给与了更高超的自由和权利,就是听你专门去救宇宙和魂灵。这是太平的根基,从古至今,相沿不废,将来想必也不至先便废。记得那是去年的事了,沪战初停,日兵渐渐的走上兵船和退进营房里面去,有一夜也是这么劈劈拍拍起来,时候还在“长期抵抗”〔9〕中,日本人又不明白我们的国粹,以为又是第几路军前来收复失地了,立刻放哨,出兵……乱烘烘的闹了一通,才知道我们是在救月亮,他们是在见鬼。“哦哦!成程(Naruhodo=原来如此)!”惊叹和佩服之余,于是恢复了平和的原状。今年呢,连哨也没有放,大约是已被中国的精神文明感化了。·现·在·的·侵·略·者·和·压·制·者,·还·有·像·古·代·的·暴·君·一·样,·竟·连·奴·才·们·的·发·昏·和·做·梦·也·不·准·的·么?·……八月三十一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三日《申报·自由谈》,题为《秋夜漫谈》,署名虞明。 〔2〕蚩尤古代传说中我国九黎族的首领,相传他和黄帝作战,兵败被杀。 〔3〕“回猪猡普米呀吽!”梵语音译,《瑜伽集要焰口施食仪》中的咒文,“猪猡”原作“资*?薄* 〔4〕盂兰盆节“盂兰盆”是梵语音译,意为解倒悬。旧俗以夏历七月十五日为盂兰盆节,在这一天夜里请和尚诵经施食,追荐死者,称为放焰口。焰口,饿鬼名。 〔5〕打醮旧时僧道设坛念经做法事。国民党政客戴季陶等在九一八事变后,拉拢当时的班禅喇嘛,以超荐天灾兵祸死去的鬼魂等名义,迭次发起“仁王护国法会”、“普利法会”等,诵经礼佛。造塔,指戴季陶于一九三三年五月在南京筑塔收藏孙中山的遗著抄本,参看本卷第140页注〔6〕。 〔6〕“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孔丘的话,语见《论语·卫灵公》。 〔7〕“君子务其大者远者”语出《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是春秋时郑国子皮对子产所说的话。 〔8〕“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尊俎而代之”语见《庄子·逍遥游》,意思是各人办理自己分内的事。庖人,厨子;尸祝,主持祝祷的人;尊俎,盛酒载牲的器具。 〔9〕“长期抵抗”参看本卷第17页注〔5〕。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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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隼 门外的有限的一方泥地上,有两队蚂蚁在打仗。 童话作家爱罗先珂〔2〕的名字,现在是已经从读者的记忆上渐渐淡下去了,此时我却记起了他的一种奇异的忧愁。他在北京时,曾经认真的告诉我说:我害怕,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发明一种方法,只要怎么一来,就能使人们都成为打仗的机器的。 其实是这方法早经发明了,不过较为烦难,不能“怎么一来”就完事。我们只要看外国为儿童而作的书籍,玩具,常常以指教武器为大宗,就知道这正是制造打仗机器的设备,制造是必须从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入手的。 不但人们,连昆虫也知道。蚂蚁中有一种武士蚁,自己不造窠,不求食,一生的事业,是专在攻击别种蚂蚁,掠取幼虫,使成奴隶,给它服役的。但奇怪的是它决不掠取成虫,因为已经难施教化。它所掠取的一定只限于幼虫和蛹,使在盗窟里长大,毫不记得先前,永远是愚忠的奴隶,不但服役,每当武士蚁出去劫掠的时候,它还跟在一起,帮着搬运那些被侵略的同族的幼虫和蛹去了。 但在人类,却不能这么简单的造成一律。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 然而制造者也决不放手。孩子长大,不但失掉天真,还变得呆头呆脑,是我们时时看见的。经济的雕敝,使出版界不肯印行大部的学术文艺书籍,不是教科书,便是儿童书,黄河决口似的向孩子们滚过去。但那里面讲的是什么呢?要将我们的孩子们造成什么东西呢?却还没有看见战斗的批评家论及,似乎已经不大有人注意将来了。 反战会议〔3〕的消息不很在日报上看到,可见打仗也还是中国人的嗜好,给它一个冷淡,正是违反了我们的嗜好的证明。自然,仗是要打的,跟着武士蚁去搬运败者的幼虫,也还不失为一种为奴的胜利。但是,人究竟是“万物之灵”,这样那里能就够。仗自然是要打的,要打掉制造打仗机器的蚁冢,打掉毒害小儿的药饵,打掉陷没将来的阴谋:这才是人的战士的任务。 八月二十八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二日《申报·自由谈》。〔2〕爱罗先珂(B.Z.EHG[XG,1889—1952)俄国诗人和?白骷摇M?晔币虿∷?渴?鳌R痪*二一年至一九二三年曾来中国,与鲁迅结识,鲁迅译过他的作品《桃色的云》、《爱罗先珂童话集》等。〔3〕反战会议指世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委员会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在上海召开的远东会议。这次会议讨论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和争取国际和平等问题。开会前,国民党政府和法租界、公共租界当局对会议进行种种诽谤和阻挠,不许在华界或租界内召开。但在当时中共上海地下党支持下终于秘密举行。英国马莱爵士、法国作家和《人道报》主笔伐扬-古久里、中国宋庆龄等都出席了这次会议;鲁迅被推为主席团名誉主席。在会议筹备期间,鲁迅曾尽力支持和给以经济上的帮助。在一九三四年十二月鲁迅复萧军的一封信中曾说:“会(按指反战会议)是开成的,费了许多力;各种消息,报上都不肯登,所以在中国很少人知道。结果并不算坏,各代表回国后都有报告,使世界上更明了了中国的实情。我加入的。”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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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美术史潮论》的读者诸君:在现在的中国,文学和艺术,也还是一种所谓文艺家的食宿的窠。这也是出于不得已的。我一向并不想如顽皮的孩子一般,拿了一枝细竹竿,在老树上的崇高的窠边搅扰。 关于绘画,我本来是外行,理论和派别之类,知道是知道一点的,但这并不足以除去外行的徽号,因为所知道的并不多。我所以翻译这书的原因,是起于前一年多,看见李小峰君在搜罗《北新月刊》的插画〔2〕,于是想,在新艺术毫无根柢的国度里,零星的介绍,是毫无益处的,最好是有一些统系。其时适值这《近代美术史潮论》出版了,插画很多,又大抵是选出的代表之作。我便主张用这做插画,自译史论,算作图画的说明,使读者可以得一点头绪。此外,意识底地,是并无什么对于别方面的恶意的。 这意见总算实行了。登载之后,就得到蒙着“革命文学家”面具的装作善意的警告,是一张信片〔3〕,说我还是去创作好,不该滥译日本书。从前创造社所区分的“创作是处女,翻译是媒婆”之说〔4〕,我是见过的,但意见不能相同,总以为处女并不妨去做媒婆——后来他们居然也兼做了——,倘不过是一个媒婆,更无须硬称处女。我终于并不藐视翻译。至于这一本书,自然决非不朽之作,但也自立统系,言之成理的,现在还不能抹杀他的存在。我所选译的书,这样的就够了,虽然并非不知道有伟大的歌德〔5〕,尼采,马克斯,但自省才力,还不能移译他们的书,所以也没有附他们之书以传名于世的大志。 抱着这样的小计画,译着这样的小册子,到目下总算登完了。但复看一回,又觉得很失望。人事是互相关连的,正如译文之不行一样,在中国,校对,制图,都不能令人满意。例如图画罢,将中国版和日本版,日本版和英德诸国版一比较,便立刻知道一国不如一国。三色版,中国总算能做了,也只两三家。这些独步的印刷局所制的色彩图,只看一张,是的确好看的,但倘将同一的图画看过几十张,便可以发见同一的色彩,浓淡却每张有些不同。从印画上,本来已经难于知道原画,只能仿佛的了,但在这样的印画上,又岂能得到“仿佛”。书籍既少,印刷又拙,在这样的环境里,要领略艺术的美妙,我觉得是万难做到的。力能历览欧陆画廊的幸福者,不必说了,倘只能在中国而偏要留心国外艺术的人,我以为必须看看外国印刷的图画,那么,所领会者,必较拘泥于“国货”的时候为更多。——这些话,虽然还是我被人骂了几年的“少看中国书”的老调〔6〕,但我敢说,自己对于这主张,是有十分确信的。 只要一比较,许多事便明白;看书和画,亦复同然。 倘读者一时得不到好书,还要保存这小本子,那么,只要将译文拆出,照“插画目次”所指定的页数,插入图画去(希涅克〔7〕的《帆船》,本文并未提及,但“彩点画家”是说起的,这即其一例),订起来,也就成为一本书籍了。其次序如下: (1)全书首页(2)序言(3)本文目次(4)插画目次(5)本文首页(6)本文还有一些误字,是要请读者自行改正的。现在举其重要者于下: 甲文字 页行误正 ⅩⅩ五樵探樵采 11十二造创创造 14一并永居而永居 23八AutonioAntonio28二模样这样 32七在鲁在卢 61一前体前面 63三河内珂内 66八NagarenerNazarener74四他热化白热化 82八回此因此 86七质地开始科白开场92五秦祀奉祀 95五间开勤洵开勒 95九一统一流 109十二证明澄明 114三煎煎熊熊 115十二oSlrieSélrie116三说解误解 125二恐*.恐怖 130四冷潮冷嘲 135二言要要将 138四丰姿丰姿 139六觉者观者 145四去怎又怎 146十正座玉座 146十二多人物许多人物147一台库台座 151一比外此外 152一证明澄明 158十一希鯩希勒 159八aufauf-161九稳约隐约 171十图桂圆柱 177六VineentVincent197一RomanntigueRomantique197四Se,se 197四partápart197六IlnousIlnous197六awau 197九quonqu’on198五Copie,Copié198六iln’élaitiln’etait198十jáiJ’ai198十二dénd’en200八SoutSont200九exectexact200九réculterésulte200九soutsont200十一dovaratdevrait2#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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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隼 看见了讲到“孔乙己”〔2〕,就想起中国一向怎样教育儿童来。 现在自然是各式各样的教科书,但在村塾里也还有《三字经》和《百家姓》〔3〕。清朝末年,有些人读的是“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神童诗》〔4〕,夸着“读书人”的光荣;有些人读的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的《幼学琼林》〔5〕,教着做古文的滥调。再上去我可不知道了,但听说,唐末宋初用过《太公家教》〔6〕,久已失传,后来才从敦煌石窟中发现,而在汉朝,是读《急就篇》〔7〕之类的。就是所谓“教科书”,在近三十年中,真不知变化了多少。忽而这么说,忽而那么说,今天是这样的宗旨,明天又是那样的主张,不加“教育”则已,一加“教育”,就从学校里造成了许多矛盾冲突的人,而且因为旧的社会关系,一面也还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的老古董。 中国要作家,要“文豪”,但也要真正的学究。倘有人作一部历史,将中国历来教育儿童的方法,用书,作一个明确的记录,给人明白我们的古人以至我们,是怎样的被熏陶下来的,则其功德,当不在禹(虽然他也许不过是一条虫)下〔8〕。 《自由谈》的投稿者,常有博古通今的人,我以为对于这工作,是很有胜任者在的。不知亦有有意于此者乎?现在提出这问题,盖亦知易行难,遂只得空口说白话,而望垦辟于健者也。 八月十四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八日《申报·自由谈》。〔2〕指陈子展所作《再谈孔乙己》一文,内容是关于旧时书塾中教学生习字用的描红语诀“上大人,丘(孔)乙己……”的考证和解释,载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四日《申报·自由谈》。〔3〕《三字经》相传为南宋王应麟(一说宋末元初人区适子)作。《百家姓》,相传为宋代初年人作。都是旧时书塾中所用的识字课本。 〔4〕《神童诗》旧时书塾中初级读物的一种,相传为北宋汪洙作。这里所引的是该书开头几句。 〔5〕《幼学琼林》旧时学童初级读物,清代程允升等编著。内容系杂集关于天文、人伦、器用、技艺……的多种成语典故而成,全都是骈文。这里所引的第三四句,原文作:“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6〕《太公家教》旧时学童初级读物,作者不详。太公即曾祖或高祖。此书在唐宋时颇流行,后失传,清光绪末年在敦煌鸣沙山石室中发现写本一卷,有罗振玉《鸣沙石室古佚书》影印本。〔7〕《急就篇》一名《急就章》,旧时学意识字读物,西汉史游撰。有唐代颜师古及王应麟注。内容大抵按姓名、衣服、饮食、器用等分类编成韵语,多数为七字一句。 〔8〕其功德,当不在禹下是唐代韩愈在《与孟尚书书》中称赞孟轲的话:“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袵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禹是一条虫,是顾颉刚在一九二三年讨论古史的文章中提出的看法,参看本卷第13页注〔4〕。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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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光 春梦是颠颠倒倒的。“夏夜梦”呢?看沙士比亚〔2〕的剧本,也还是颠颠倒倒。中国的秋梦,照例却应该“肃杀”,民国以前的死囚,就都是“秋后处决”的,这是顺天时。天教人这么着,人就不能不这么着。所谓“文人”当然也不至于例外,吃得饱饱的睡在床上,食物不能消化完,就做梦;而现在又是秋天,天就教他的梦威严起来了。 二卷三十一期(八月十二日出版)的《涛声》上,有一封自名为“林丁”先生的给编者的信,其中有一段说—— “……之争,孰是孰非,殊非外人所能详道。然而彼此摧残,则在傍观人看来,却不能不承是整个文坛的不幸。……我以为各人均应先打屁股百下,以儆效尤,余事可一概不提。……” 前两天,还有某小报上的不署名的社谈,它对于早些日子余赵的剪窃问题之争〔3〕,也非常气愤—— “……假使我一朝大权在握,我一定把这般东西捉了来,判他们罚作苦工,读书十年;中国文坛,或尚有干净之一日。” 张献忠自己要没落了,他的行动就不问“孰是孰非”,只是杀。清朝的官员,对于原被两造〔4〕,不问青红皂白,各打屁股一百或五十的事,确也偶尔会有的,这是因为满洲还想要奴才,供搜刮,就是“林丁”先生的旧梦。某小报上的无名子先生可还要比较的文明,至少,它是已经知道了上海工部局“判罚”下等华人的方法的了。 但第一个问题是在怎样才能够“一朝大权在握”?文弱书生死样活气,怎么做得到权臣?先前,还可以希望招驸马,一下子就飞黄腾达,现在皇帝没有了,即使满脸涂着雪花膏,也永远遇不到公主的青睐;至多,只可以希图做一个富家的姑爷而已。而捐官的办法,又早经取消,对于“大权”,还是只能像狐狸的遇着高处的葡萄一样,仰着白鼻子看看。文坛的完整和干净,恐怕实在也到底很渺茫。 五四时候,曾经在出版界上发现了“文丐”,接着又发现了“文氓”,但这种威风凛凛的人物,却是我今年秋天在上海新发见的,无以名之,姑且称为“文官”罢。看文学史,文坛是常会有完整而干净的时候的,但谁曾见过这文坛的澄清,会和这类的“文官”们有丝毫关系的呢。 不过,梦是总可以做的,好在没有什么关系,而写出来也有趣。请安息罢,候补的少大人们! 九月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一日《申报·自由谈》。〔2〕沙士比亚(W.Shakespeare,1564—1616)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戏剧家。他的喜剧《仲夏夜之梦》,出版于一六○○年。〔3〕余赵的剪窃问题之争余赵指余慕陶和赵景深。一九三三年余慕陶在乐华书局出版《世界文学史》上中两册,内容大都从赵景深的《中国文学小史》及他人所著中外文学史、革命史中剪窃而来,经赵景深等人在《自由谈》上指出以后,余慕陶一再作文强辩,说他的书是“整理”而非剪窃。 〔4〕原被两造原告与被告两方。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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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 今年是围剿翻译的年头。 或曰“硬译”,或曰“乱译”,或曰“听说现在有许多翻译家……翻开第一行就译,对于原作的理解,更无从谈起”,所以令人看得“不知所云”〔2〕。 这种现象,在翻译界确是不少的,那病根就在“抢先”。中国人原是喜欢“抢先”的人民,上落电车,买火车票,寄挂号信,都愿意是一到便是第一个。翻译者当然也逃不出这例子的。而书店和读者,实在也没有容纳同一原本的两种译本的雅量和物力,只要已有一种译稿,别一译本就没有书店肯接收出版了,据说是已经有了,怕再没有人要买。举一个例在这里:现在已经成了古典的达尔文〔3〕的《物种由来》,日本有两种翻译本,先出的一种颇多错误,后出的一本是好的。中国只有一种马君武〔4〕博士的翻译,而他所根据的却是日本的坏译本,实有另译的必要。然而那里还会有书店肯出版呢?除非译者同时是富翁,他来自己印。不过如果是富翁,他就去打算盘,再也不来弄什么翻译了。 还有一层,是中国的流行,实在也过去得太快,一种学问或文艺介绍进中国来,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大抵就烟消火灭。靠翻译为生的翻译家,如果精心作意,推敲起来,则到他脱稿时,社会上早已无人过问。中国大嚷过托尔斯泰,屠格纳夫,后来又大嚷过辛克莱〔5〕,但他们的选集却一部也没有。去年虽然还有以郭沫若〔6〕先生的盛名,幸而出版的《战争与和平》,但恐怕仍不足以挽回读书和出版界的惰气,势必至于读者也厌倦,译者也厌倦,出版者也厌倦,归根结蒂是不会完结的。 翻译的不行,大半的责任固然该在翻译家,但读书界和出版界,尤其是批评家,也应该分负若干的责任。要救治这颓运,必须有正确的批评,指出坏的,奖励好的,倘没有,则较好的也可以。然而这怎么能呢;指摘坏翻译,对于无拳无勇的译者是不要紧的,倘若触犯了别有来历的人,他就会给你带上一顶红帽子,简直要你的性命。这现象,就使批评家也不得不含胡了。 此外,现在最普通的对于翻译的不满,是说看了几十行也还是不能懂。但这是应该加以区别的。倘是康德〔7〕的《纯粹理性批判》那样的书,则即使德国人来看原文,他如果并非一个专家,也还是一时不能看懂。自然,“翻开第一行就译”的译者,是太不负责任了,然而漫无区别,要无论什么译本都翻开第一行就懂的读者,却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八月十四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二十日《申报·自由谈》。〔2〕见一九三三年七月三十一日《申报·自由谈》载林翼之《“翻译”与“编述”》,文中说:“许多在那儿干硬译乱译工作的人,如果改行来做改头换面的编述工作,是否胜任得了?……听说现在有许多翻译家,连把原作从头到尾瞧一遍的工夫也没有,翻开第一行就译,对于原作的理解,更无从谈起。”又同年八月十三日《自由谈》载有大圣《关于翻译的话》,又中说:“目前我们的出版界的大部分的译品太糟得令人不敢领教了,无论是那一类译品,往往看了三四页,还是不知所云。” 〔3〕达尔文(C.R.Darwin,1809—1882)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他的《物种起源》(一译《物种由来》)一书,于一八五九年出版,是奠定生物进化理论基础的重要著作。〔4〕马君武(1882—1939)名和,广西桂林人。初留学日本,参加同盟会,后去德国,获柏林大学工学博士学位。曾任孙中山临时政府实业部次长及上海中国公学、广西大学校长等职。他翻译的达尔文的《物种由来》,译名《物种原始》,一九二○年中华书局出版。〔5〕托尔斯泰(M.N.OGPQRGS,1*福玻浮?保梗保埃?《砉?骷遥?有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屠格纳夫(T.U.TVHWXXY,1818—1883),通译屠格涅夫,俄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罗亭》、《父与子》等。辛克莱(U.Sinclair,1878—1968),美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屠场》、《石炭王》等。〔6〕郭沫若(1892—1978)四川乐山人。创造社主要成员,文学家、历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著有诗集《女神》、历史剧《屈原》、历史论文集《奴隶制时代》等。他译的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于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三年间由上海文艺书局出版,共三册(未完)。〔7〕康德(I.Kant,1724—1804)德国哲学家。他的《纯粹理性批判》一书,出版于一七八一年。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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