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所收,都是文艺论文,作者既系大家,译者又是名手,信而且达,并世无两。其中《写实主义文学论》与《高尔基论文选集》两种,尤为煌煌巨制。此外论说,亦无一不佳,足以益人,足以传世。全书六百七十余页,玻璃版插画九幅。仅印五百部,佳纸精装,内一百部皮脊麻布面,金顶,每本实价三元五角;四百部全绒面,蓝顶,每本实价二元五角,函购加邮费二角三分。好书易尽,欲购从速。下卷亦已付印,准于本年内出书。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代售。 〔1〕本篇最初刊载于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日《中流》第一卷第六期,原题《〈海上述林〉上卷出版》。 《海上述林》,瞿秋白的译文集。在瞿秋白牺牲后由鲁迅收集、编辑。分上、下两卷于一九三六年五月和十月先后出版。上卷《辨林》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普列汉诺夫、拉法格等人的文学论文以及高尔基论文选集和拾补等。因国民党当局的压迫,该书出版时,仅署“诸夏怀霜社校印”。 瞿秋白(1899—1935),江苏常州人,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一九二七年国民党叛变革命后,他曾主持召开“八月七日党中央紧急会议”,结束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在党内的统治。一九二七年冬至一九二八年春,在担任中共中央政治局临时书记时,犯了“左”倾盲动主义路线的错误。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三年在上海从事革命文化工作。一九三五年二月在福建游击区被国民党逮捕,同年六月十八日在福建长汀被国民党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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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
一有所感,倘不立刻写出,就忘却,因为会习惯。幼小时候,洋纸一到手,便觉得羊臊气扑鼻,现在却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了。初看见血,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久住在杀人的名胜之区,则即使见了挂着的头颅,也不怎么诧异。这就是因为能够习惯的缘故。由此看来,人们——至少,是我一般的人们,要从自由人变成奴隶,怕也未必怎么烦难罢。无论什么,都会惯起来的。 中国是变化繁多的地方,但令人并不觉得怎样变化。变化太多,反而很快的忘却了。倘要记得这么多的变化,实在也非有超人的记忆力就办不到。 但是,关于一年中的所感,虽然淡漠,却还能够记得一些的。不知怎的,好像无论什么,都成了潜行活动,秘密活动了。 至今为止,所听到的是革命者因为受着压迫,所以用着潜行,或者秘密的活动,但到一九三三年,却觉得统治者也在这么办的了。譬如罢,阔佬甲到阔佬乙所在的地方来,一般的人们,总以为是来商量政治的,然而报纸上却道并不为此,只因为要游名胜,或是到温泉里洗澡;外国的外交官来到了,它告诉读者的是也并非有什么外交问题,不过来看看某大名人的贵恙。〔2〕但是,到底又总好像并不然。 用笔的人更能感到的,是所谓文坛上的事。有钱的人,给绑匪架去了,作为抵押品,上海原是常有的,但近来却连作家也往往不知所往。有些人说,那是给政府那面捉去了,然而好像政府那面的人们,却道并不是。然而又好像实在也还是在属于政府的什么机关里的样子。犯禁的书籍杂志的目录,是没有的,然而邮寄之后,也往往不知所往。假如是列宁的著作罢,那自然不足为奇,但《国木田独步集》〔3〕有时也不行,还有,是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4〕。不过,卖着也许犯忌的东西的书店,却还是有的,虽然还有,而有时又会从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柄铁锤,将窗上的大玻璃打破,损失是二百元以上。打破两块的书店也有,这回是合计五百元正了。有时也撒些传单,署名总不外乎什么什么团之类。〔5〕平安的刊物上,是登着莫索里尼〔6〕或希特拉的传记,恭维着,还说是要救中国,必须这样的英雄,然而一到中国的莫索里尼或希特拉是谁呢这一个紧要结论,却总是客气着不明说。这是秘密,要读者自己悟出,各人自负责任的罢。对于论敌,当和苏俄绝交时,就说他得着卢布,抗日的时候,则说是在将中国的秘密向日本卖钱。〔7〕但是,用了笔墨来告发这卖国事件的人物,却又用的是化名,好像万一发生效力,敌人因此被杀了,他也不很高兴负这责任似的。 革命者因为受压迫,所以钻到地里去,现在是压迫者和他的爪牙,也躲进暗地里去了。这是因为虽在军刀的保护之下,胡说八道,其实却毫无自信的缘故;而且连对于军刀的力量,也在怀着疑。一面胡说八道,一面想着将来的变化,就越加缩进暗地里去,准备着情势一变,就另换一副面孔,另拿一张旗子,从新来一回。而拿着军刀的伟人存在外国银行里的钱,也使他们的自信力更加动摇的。这是为不远的将来计。为了辽远的将来,则在愿意在历史上留下一个芳名。中国和印度不同,是看重历史的。但是,并不怎么相信,总以为只要用一种什么好手段,就可以使人写得体体面面。然而对于自己以外的读者,那自然要他们相信的。 我们从幼小以来,就受着对于意外的事情,变化非常的事情,绝不惊奇的教育。那教科书是《西游记》〔8〕,全部充满着妖怪的变化。例如牛魔王呀,孙悟空呀……就是。据作者所指示,是也有邪正之分的,但总而言之,两面都是妖怪,所以在我们人类,大可以不必怎样关心。然而,假使这不是书本上的事,而自己也身历其境,这可颇有点为难了。以为是洗澡的美人罢,却是蜘蛛精;以为是寺庙的大门罢,却是猴子的嘴,这教人怎么过。早就受了《西游记》教育,吓得气绝是大约不至于的,但总之,无论对于什么,就都不免要怀疑了。 外交家是多疑的,我却觉得中国人大抵都多疑。如果跑到乡下去,向农民问路径,问他的姓名,问收成,他总不大肯说老实话。将对手当蜘蛛精看是未必的,但好像他总在以为会给他什么祸祟。这种情形,很使正人君子们愤慨,就给了他们一个徽号,叫作“愚民”。但在事实上,带给他们祸祟的时候却也并非全没有。因了一整年的经验,我也就比农民更加多疑起来,看见显着正人君子模样的人物,竟会觉得他也许正是蜘蛛精了。然而,这也就会习惯的罢。 愚民的发生,是愚民政策的结果,秦始皇已经死了二千多年,看看历史,是没有再用这种政策的了,然而,那效果的遗留,却久远得多么骇人呵! 十二月五日。 〔1〕本篇系用日文写作,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一月一日日本大阪《朝日新闻》。译文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五日《文学新地》创刊号,题为《一九三三年上海所感》,署名石介译。 〔2〕如一九三三年三月三十一日,曾任日本驻华公使、外务大臣的芳泽谦吉来华活动,对外宣称是“私人行动”,“纯系漫游性质”,“分访昔人旧好”,“并无含有外交及政治等使命”。 〔3〕《国木田#p#副标题#e#上海租车www.5lca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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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幕后送飞光,柏栗丛边作道场。〔2〕望帝终教芳草变,迷阳聊饰大田荒。〔3〕何来酪果供千佛,难得莲花似六郎。〔4〕中夜鸡鸣风雨集,起然烟卷觉新凉。〔5〕九月二十九日 〔1〕《鲁迅日记》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九日:“又为梓生书一幅云:‘绮罗幕后送飞光……。’” 〔2〕柏栗丛古代用柏木栗木作社神。《论语g八佾》:“哀公紊缬谠孜遥?孜*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又据《尚书g甘誓》“弗*妹??居谏纭钡募窃兀?┓钌缟竦牡方也是统治者杀人的场所。道场,佛教僧徒诵经行道的一种活动。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国民党政客戴季陶、褚民谊等发起请班禅九世在杭州举行“时轮金刚法会”。参看《花边文学g法会和歌剧》玻场场⊥?邸〖炊啪椋*又名子规。宋代乐史《太平寰宇记》:“蜀王杜宇,号望帝,后因禅位自亡去,化为子规。”据《广韵》载:杜鹃“春分鸣则众芳生,秋分鸣则众芳歇”。迷阳,《庄子g人间*馈罚骸懊匝裘阳,无伤吾行。”清代王先谦《庄子集解》:“迷阳,谓棘刺也。” 〔4〕六郎原指唐代张昌宗。《唐书g杨再思传》载:武则天时!安?谝宰嗣布?栊遥?*思又谀之曰‘人言六郎面似莲花,再思以为莲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莲花也。’”这里当指梅兰芳。“时轮金刚法会”举行时,中央社曾报导该会“决定邀请梅兰芳、徐来、胡蝶,在会期内表演歌剧五天”。按梅兰芳等并未参与演出。 〔5〕鸡鸣风雨《诗经g郑风g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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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四月二十七日接到向君〔2〕来信后,以为造谣是中国社会上的常事,我也亲见过厌恶学校的人们,用了这一类方法来中伤各方面的,便写好一封信,寄到《京副》〔3〕去。次日,两位C君〔4〕来访,说这也许并非谣言,而本地学界中人为维持学校起见,倒会虽然受害,仍加隐瞒,因为倘一张扬,则群众不责加害者,而反指摘被害者,从此学校就会无人敢上;向君初到开封,或者不知底细;现在切实调查去了。我便又发一信,请《京副》将前信暂勿发表。五月二日Y君〔5〕来,通知我开封的信已转,那确乎是事实。这四位都是我所相信的诚实的朋友,我又未曾亲自调查,现既所闻不同,自然只好姑且存疑,暂时不说什么。但当我又写信,去抽回前信时,则已经付印,来不及了。现在只得在此声明我所续得的矛盾的消息,以供读者的参考。 鲁迅。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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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如土欲何之,翘首东云惹梦思。 所恨芳林寥落甚,春兰秋菊不同时。 三月 〔1〕《鲁迅日记》一九三二年三月三十一日:“又为沈松泉书一幅云:‘文章如土欲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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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事实如何,从小说上看起来,上海洋场上恶虔婆的逼勒良家妇女,都有一定的程序:冻饿,吊打。那结果,除被虐杀或自杀之外,是没有一个不讨饶从命的;于是乎她就为所欲为,造成黑暗的世界。 这一次杨荫榆〔2〕的对付反抗她的女子师范大学学生们,听说是先以率警殴打,继以断绝饮食的,〔3〕但我却还不为奇,以为还是她从哥仑比亚大学学来的教育的新法,待到看见今天报上说杨氏致书学生家长〔4〕,使再填入学愿书,“不交者以不愿再入学校论”,这才恍然大悟,发生无限的哀感,知道新妇女究竟还是老妇女,新方法究竟还是老方法,去光明非常辽远了。 女师大的学生,不是各省的学生么?那么故乡就多在远处,家长们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儿的境遇呢?怎么知道这就是威逼之后的勒令讨饶乞命的一幕呢?自然,她们可以将实情告诉家长的;然而杨荫榆已经以校长之尊,用了含胡的话向家长们撒下网罗了。 为了“品性”二字问题,曾有六个教员发过宣言〔5〕,证明杨氏的诬妄。这似乎很触着她的致命伤了,“据接近杨氏者言”,她说“风潮内幕,现已暴露,前如北大教员OO诸人之宣言,……近如所谓‘市民’之演说。……”〔6〕(六日《晨报》)直到现在,还以诬蔑学生的老手段,来诬蔑教员们。但仔细看来,是无足怪的,因为诬蔑是她的教育法的根源,谁去摇动它,自然就要得到被诬蔑的恶报。 最奇怪的是杨荫榆请警厅派警的信〔7〕,“此次因解决风潮改组各班学生诚恐某校男生来校援助恳请准予八月一日照派保安警察三四十名来校借资防护”云云,发信日是七月三十一日。入校在八月初,而她已经在七月底做着“男生来帮女生”的梦,并且将如此梦话,叙入公文,倘非脑里有些什么贵恙,大约总该不至于此的罢。我并不想心理学者似的来解剖思想,也不想道学先生似的来诛心,但以为自己先设立一个梦境,而即以这梦境来诬人,倘是无意的,未免可笑,倘是有意,便是可恶,卑劣;“学笈重洋,教鞭十载”〔8〕,都白糟蹋了。 我真不解何以一定是男生来帮女生。因为同类么?那么,请男巡警来帮的,莫非是女巡警?给女校长代笔的,莫非是男校长么? “对于学生品性学业,务求注重实际”〔9〕,这实在是很可佩服的。但将自己夜梦里所做的事,都诬栽在别人身上,却未免和实际相差太远了。可怜的家长,怎么知道你的孩子遇到了这样的女人呢! 我说她是梦话,还是忠厚之辞;否则,杨荫榆便一钱不值;更不必说一群躲在黑幕里的一班无名的蛆虫!八月六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八月十日《京报副刊》。〔2〕杨荫榆(?—1938)江苏无锡人,曾留学日本、美国。一九二四年二月,任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她依附北洋政府,推行封建奴化教育,肆意压迫学生,激起进步师生的强烈反对,一九二五年八月,北洋政府被迫将她免职。 〔3〕杨荫榆于一九二五年八月一日,率领军警入校,殴打学生,截断电话线,关闭伙房,并强行解散四个班级。 〔4〕杨氏致书学生家长指一九二五年八月五日杨荫榆以女师大名义向学生家长发出启事,其中说:“兹为正本清源之计,将大学预科甲、乙两部,高师国文系三年级及大学教育预科一年级四班先行解散,然后分别调查,另行改组,……奉上调查表两纸,希贵家长转告学生OOO严加考虑,择一填写,……如逾期不交者,作为不愿再妊?B邸薄*(据一九二五年八月六日《晨报》报导) 〔5〕六个教员宣言应为七教员。指鲁迅与马裕藻、沈尹默、李泰棻、钱玄同、沈兼士、周作人等七教员联名发表的《对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宣言》。参看《集外集拾遗补编》。 〔6〕杨荫榆的这些话见一九二五年八月五日《晨报》所载《杨荫榆昨晚有辞职说》的报导:“风潮内幕,现已暴露,前如北大教员OO诸人之宣言,近如中央公园开会所谓‘市民’对于该校学生之演说,加本人以英日帝国主义之罪名,实不愿受。”按,“市民”之演说,指八月二日李石曾、易培基等在北京各大学及女师大招待各界代表的会上以京师市民代表身份所作的发言。 〔7〕杨荫榆请警厅派警的信见一九二五年八月四日《京报》的报导。 〔8〕“学笈重洋,教鞭十载”这是杨荫榆《对于暴烈学生之感言》中的话。见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日《晨报》的报导。原文“载”作“稔”。 〔9〕“对于学生品性学业,务求注重实际”见一九二五年八月四日《京报》所载《杨荫榆启事》。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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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去谒灵,强盗装正经。〔2〕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十字街头》第二期,未署名。 〔2〕谒灵即谒陵。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申报》报导,参加国民党四届一中全会的中央委员于当日上午八时全体拜谒孙中山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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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先生 我对我对于你们一流人物,退让得够了。我那时的答话,就先不写在“必读书”栏,还要一则曰“若干”,再则曰“参考”,三则曰“或”,以见我并无指导一切青年之意。我自问还不至于如此之昏,会不知道青年有各式各样。那时的聊说几句话,乃是但以寄几个曾见和未见的或一种改革者,愿他们知道自己并不孤独而已。如先生者,倘不是“喂”的指名叫了我,我就毫没有和你扳谈的必要的。 照你大作的上文看来,你的所谓“……”,该是“卖国”。到我死掉为止,中国被卖与否未可知,即使被卖,卖的是否是我也未可知,这是未来的事,我无须对你说废话。但有一节要请你明鉴:宋末,明末,送掉了国家的时候;清朝割台湾,旅顺等地〔3〕的时候,我都不在场;在场的也不如你所“尝听说”似的,“都是留学外国的博士硕士”;达尔文〔4〕的书还未介绍,罗素〔5〕也还未来华,而“老子,孔子,孟子,荀子辈”的著作却早经行世了。钱能训〔6〕扶乩则有之,却并没有要废中国文字,你虽然自以为“哈哈!我知道了”,其实是连近时近地的事都很不了了的。 你临末,又说对于我的经验,“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那么,你不是又将自己的判决取消了么?判决一取消,你的大作就只剩了几个“啊”“哈”“唉”“喂”了。这些声音,可以吓洋车夫,但是无力保存国粹的,或者倒反更丢国粹的脸。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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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所讲的题目是“老调子已经唱完”:初看似乎有些离奇,其实是并不奇怪的。 凡老的,旧的,都已经完了!这也应该如此。虽然这一句话实在对不起一般老前辈,可是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中国人有一种矛盾思想,即是:要子孙生存,而自己也想活得很长久,永远不死;及至知道没法可想,非死不可了,却希望自己的尸身永远不腐烂。但是,想一想罢,如果从有人类以来的人们都不死,地面上早已挤得密密的,现在的我们早已无地可容了;如果从有人类以来的人们的尸身都不烂,岂不是地面上的死尸早已堆得比鱼店里的鱼还要多,连掘井,造房子的空地都没有了么?所以,我想,凡是老的,旧的,实在倒不如高高兴兴的死去的好。 在文学上,也一样,凡是老的和旧的,都已经唱完,或将要唱完。举一个最近的例来说,就是俄国。他们当俄皇专制的时代,有许多作家很同情于民众,叫出许多惨痛的声音,后来他们又看见民众有缺点,便失望起来,不很能怎样歌唱,待到革命以后,文学上便没有什么大作品了。只有几个旧文学家跑到外国去,作了几篇作品,但也不见得出色,因为他们已经失掉了先前的环境了,不再能照先前似的开口。 在这时候,他们的本国是应该有新的声音出现的,但是我们还没有很听到。我想,他们将来是一定要有声音的。因为俄国是活的,虽然暂时没有声音,但他究竟有改造环境的能力,所以将来一定也会有新的声音出现。 再说欧美的几个国度罢。他们的文艺是早有些老旧了,待到世界大战时候,才发生了一种战争文学。战争一完结,环境也改变了,老调子无从再唱,所以现在文学上也有些寂寞。将来的情形如何,我们实在不能豫测。但我相信,他们是一定也会有新的声音的。 现在来想一想我们中国是怎样。中国的文章是最没有变化的,调子是最老的,里面的思想是最旧的。但是,很奇怪,却和别国不一样。那些老调子,还是没有唱完。 这是什么缘故呢?有人说,我们中国是有一种“特别国情”〔2〕。——中国人是否真是这样“特别”,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听得有人说,中国人是这样。——倘使这话是真的,那么,据我看来,这所以特别的原因,大概有两样。 第一,是因为中国人没记性,因为没记性,所以昨天听过的话,今天忘记了,明天再听到,还是觉得很新鲜。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坏了的事,今天忘记了,明天做起来,也还是“仍旧贯”〔3〕的老调子。 第二,是个人的老调子还未唱完,国家却已经灭亡了好几次了。何以呢?我想,凡有老旧的调子,一到有一个时候,是都应该唱完的,凡是有良心,有觉悟的人,到一个时候,自然知道老调子不该再唱,将它抛弃。但是,一般以自己为中心的人们,却决不肯以民众为主体,而专图自己的便利,总是三翻四复的唱不完。于是,自己的老调子固然唱不完,而国家却已被唱完了。 宋朝的读书人讲道学,讲理学〔4〕,尊孔子,千篇一律。虽然有几个革新的人们,如王安石〔5〕等等,行过新法,但不得大家的赞同,失败了。从此大家又唱老调子,和社会没有关系的老调子,一直到宋朝的灭亡。 宋朝唱完了,进来做皇帝的是蒙古人——元朝。那么,宋朝的老调子也该随着宋朝完结了罢,不,元朝人起初虽然看不起中国人〔6〕,后来却觉得我们的老调子,倒也新奇,渐渐生了羡慕,因此元人也跟着唱起我们的调子来了,一直到灭亡。 这个时候,起来的是明太祖。元朝的老调子,到此应该唱完了罢,可是也还没有唱完。明太祖又觉得还有些意趣,就又教大家接着唱下去。什么八股咧,道学咧,和社会,百姓都不相干,就只向着那条过去的旧路走,一直到明亡。 清朝又是外国人。中国的老调子,在新来的外国主人的眼里又见得新鲜了,于是又唱下去。还是八股,考试,做古文,看古书。但是清朝完结,已经有十六年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们到后来,倒也略略有些觉悟,曾经想从外国学一点新法来补救,然而已经太迟,来不及了。 老调子将中国唱完,完了好几次,而它却仍然可以唱下去。因此就发生一点小议论。有人说:“可见中国的老调子实在好,正不妨唱下去。试看元朝的蒙古人,清朝的满洲人,不是都被我们同化了么?照此看来,则将来无论何国,中国都会这样地将他们同化的。”原来我们中国就如生着传染病的病人一般,自己生了病,还会将病传到别人身上去,这倒是一种特别的本领。 殊不知这种意见,在现在是非常错误的。我们为甚么能够同化蒙古人和满洲人呢?是因为他们的文化比我们的低得多。倘使别人的文化和我们的相敌或更进步,那结果便要大不相同了。他们倘比我们更聪明,这时候,我们不但不能同化他们,反要被他们利用了我们的腐败文化,来治理我们这腐败民族。他们对于中国人,是毫不爱惜的,当然任凭你腐败下去。现在听说又很有别国人在尊重中国的旧文化了,那里是真在尊重呢,不过是利用! 从前西洋有一个国度,国名忘记了,要在非洲造一条铁路。顽固的非洲土人很反对,他们便#p#副标题#e#供:香港注册公司免费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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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二日在北平辅仁大学讲我是上星期到北平的,论理应当带点礼物送给青年诸位,不过因为奔忙匆匆未顾得及,同时也没有什么可带的。 我近来是在上海,上海与北平不同,在上海所感到的,在北平未必感到。今天又没豫备什么,就随便谈谈吧。昨年东北事变详情我一点不知道,想来上海事变〔2〕诸位一定也不甚了然。就是同在上海也是彼此不知,这里死命的逃死,那里则打牌的仍旧打牌,跳舞的仍旧跳舞。 打起来的时候,我是正在所谓火线里面〔3〕,亲遇见捉去许多中国青年。捉去了就不见回来,是生是死也没人知道,也没人打听,这种情形是由来已久了,在中国被捉去的青年素来是不知下落的。东北事起,上海有许多抗日团体,有一种团体就有一种徽章。这种徽章,如被日军发现死是很难免的。然而中国青年的记性确是不好,如抗日十人团〔4〕,一团十人,每人有一个徽章,可是并不一定抗日,不过把它放在袋里。但被捉去后这就是死的证据。还有学生军〔5〕们,以前是天天练操,不久就无形中不练了,只有军装的照片存在,并且把操衣放在家中,自己也忘却了。然而一被日军查出时是又必定要送命的。像这一般青年被杀,大家大为不平,以为日人太残酷。其实这完全是因为脾气不同的缘故,日人太认真,而中国人却太不认真。中国的事情往往是招牌一挂就算成功了。日本则不然。他们不像中国这样只是作戏似的。日本人一看见有徽章,有操衣的,便以为他们一定是真在抗日的人,当然要认为是劲敌。这样不认真的同认真的碰在一起,倒霉是必然的。 中国实在是太不认真,什么全是一样。文学上所见的常有新主义,以前有所谓民族主义的文学〔6〕也者,闹得很热闹,可是自从日本兵一来,马上就不见了。我想大概是变成为艺术而艺术了吧。中国的政客,也是今天谈财政,明日谈照像,后天又谈交通,最后又忽然念起佛来了。外国不然。以前欧洲有所谓未来派艺术。未来派的艺术是看不懂的东西。但看不懂也并非一定是看者知识太浅,实在是它根本上就看不懂。文章本来有两种:一种是看得懂的,一种是看不懂的。假若你看不懂就自恨浅薄,那就是上当了。不过人家是不管看懂与不懂的——看不懂如未来派的文学,虽然看不懂,作者却是拚命的,很认真的在那里讲。但是中国就找不出这样例子。 还有感到的一点是我们的眼光不可不放大,但不可放的太大。 我那时看见日本兵不打了,就搬了回去,但忽然又紧张起来了。后来打听才知道是因为中国放鞭炮引起的。那天因为是月蚀,故大家放鞭炮来救她。在日本人意中以为在这样的时光,中国人一定全忙于救中国抑救上海,万想不到中国人却救的那样远,去救月亮去了。 我们常将眼光收得极近,只在自身,或者放得极远,到北极,或到天外,而这两者之间的一圈可是绝不注意的,譬如食物吧,近来馆子里是比较干净了,这是受了外国影响之故,以前不是这样。例如某家烧卖好,包子好,好的确是好,非常好吃,但盘子是极污秽的,去吃的人看不得盘子,只要专注在吃的包子烧卖就是,倘使你要注意到食物之外的一圈,那就非常为难了。 在中国做人,真非这样不成,不然就活不下去。例如倘使你讲个人主义,或者远而至于宇宙哲学,灵魂灭否,那是不要紧的。但一讲社会问题,可就要出毛病了。北平或者还好,如在上海则一讲社会问题,那就非出毛病不可,这是有验的灵药,常常有无数青年被捉去而无下落了。 在文学上也是如此。倘写所谓身边小说,说苦痛呵,穷呵,我爱女人而女人不爱我呵,那是很妥当的,不会出什么乱子。如要一谈及中国社会,谈及压迫与被压迫,那就不成。不过你如果再远一点,说什么巴黎伦敦,再远些,月界,天边,可又没有危险了。但有一层要注意,俄国谈不得。 上海的事又要一年了,大家好似早已忘掉了,打牌的仍旧打牌,跳舞的仍旧跳舞。不过忘只好忘,全记起来恐怕脑中也放不下。倘使只记着这些,其他事也没工夫记起了。不过也可以记一个总纲。如“认真点”,“眼光不可不放大但不可放的太大”,就是。这本是两句平常话,但我的确知道了这两句话,是在死了许多性命之后。许多历史的教训,都是用极大的牺牲换来的。譬如吃东西罢,某种是毒物不能吃,我们好像全惯了,很平常了。不过,这一定是以前有多少人吃死了,才知道的。所以我想,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螃蟹有人吃,蜘蛛一定也有人吃过,不过不好吃,所以后人不吃了。像这种人我们当极端感谢的。 我希望一般人不要只注意在近身的问题,或地球以外的问题,社会上实际问题是也要注意些才好。 〔1〕本篇记录稿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三十日北京《世界日报》“教育”栏。发表前曾经鲁迅修订。 〔2〕东北事变指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上海事变,指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变。 〔3〕一二八事变时,鲁迅寓所在上海北四川路,临近战区。〔4〕抗日十人团九一八事变后上海各界自发成立的一种爱#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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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 何妨赌肥头,抵当辩证法。〔2〕其 二 可怜织女星,化为马郎妇。 乌鹊疑不来,迢迢牛奶路。〔3〕其 三 世界有文学,少女多丰臀。 鸡汤代猪肉,北新遂掩门。〔4〕其 四 名人选小说,入线云有限。 虽有望远镜,无奈近视眼。〔5〕十二月 〔1〕《鲁迅日记》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午后为梦禅及白频写《教授杂咏》各一首,其一云:‘作法不自毙,……。’其二云:‘可怜织女星,……。’”第三、四两首写作时间未详。〔2〕这首诗系影射钱玄同的。钱玄同早年曾戏说:“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枪毙。”又据说他在北京大学曾说过“头可断,辩证法不可开课”的话。 〔3〕这首诗系影射赵景深的。赵景深曾将契诃夫小说《万卡》中的天河(MilkyWay)误译为“牛奶路”,又将德国作家塞意斯的小说《半人半马怪》误译为《半人半牛怪》。参看《二心集g风马牛》玻础场≌馐资?涤吧湔乱缕嫉摹U乱缕荚*在《枕上随笔》(一九二九年六月北新书局出版)中说:“懒人的春天哪!我连女人的屁股都懒得去摸了!”又据说他向北新书局预支了一大笔版税,曾说过“钱多了可以不吃猪肉,大喝鸡汤”的话。 〔5〕这首诗系影射谢六逸的。谢六逸曾编选过一本《模范小说选》,选录鲁迅、茅盾、叶绍钧、冰心、郁达夫的作品,于一九三三年三月由上海黎明书局出版。他在序言中说:“翻开坊间出版的中国作家辞典一看,我国的作家快要凑足五百罗汉之数了。但我在这本书里只选了五个作家的作品,我早已硬起头皮,准备别的作家来打我骂我。而且骂我的第一句话,我也猜着了。这句骂我的话不是别的,就是‘你是近视眼啊’,其实我的眼睛何尝近视,我也曾用过千里镜在沙漠地带,向各方面眺望了一下。国内的作家无论如何不止这五个,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过在我所做的是‘匠人’的工作,匠人选择材料时,必要顾到能不能上得自己的‘墨线’,我选择的结果,这五位作家的作品可以上我的‘墨线’,所以我要‘唐突’他们的作品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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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出版《鲁迅全集》时由许广平编定印入。这次抽去译文《高尚生活》、《无礼与非礼》、《察拉图斯忒拉的序言》三篇和《〈忽然想到〉附记》(已录入《华盖集g忽然想到》注文);《咬街?唷贰ⅰ兑Ы牢词肌胺ξ丁薄贰ⅰ短镌八枷搿啡??摹*备考”和《编完写起》一则已移置《集外集》有关文章之后;《〈域外小说集〉序言》已移入《译文序跋集》;《教授杂咏》的第四首系这次补入;若干诗文则按写作时同的先后,在顺序上作了调整。 一九一二年 怀旧〔1〕 吾家门外有青桐一株,高可三十尺,每岁实如繁星,儿童掷石落桐子,往往飞入书窗中,时或正击吾案,一石入,吾师秃先生辄走出斥之。桐叶径大盈尺,受夏日微瘁,得夜气而苏,如人舒其掌。家之阍人王叟,时汲水沃地去暑热,或掇破几椅,持烟筒,与李妪谈故事,每月落参横〔2〕,仅见烟斗中一星火,而谈犹弗止。 彼辈纳晚凉时,秃先生正教予属对〔3〕,题曰:“红花。”予对:“青桐。”则挥曰:“平仄弗调。”令退。时予已九龄,不识平仄为何物,而秃先生亦不言,则姑退。思久弗属,渐展掌拍吾股使发大声如扑蚊,冀秃先生知吾苦,而先生仍弗理;久之久之,始作摇曳声曰:“来。”余健进。便书绿草二字曰:“红平声,花平声,绿入声,草上声。去矣。”余弗遑听,跃而出。秃先生复作摇曳声曰:“勿跳。”余则弗跳而出。 予出,复不敢戏桐下,初亦尝扳王翁膝,令道山家故事。而秃先生必继至,作厉色曰:“孺子勿恶作剧!食事既耶?盍归就尔夜课矣。”稍迕,次日便以界尺击吾首曰:“汝作剧何恶,读书何笨哉?”我秃先生盖以书斋为报仇地者,遂渐弗去。况明日复非清明端午中秋,予又何乐?设清晨能得小恙,映午〔4〕而愈者,可借此作半日休息亦佳;否则,秃先生病耳,死尤善。弗病弗死,吾明日又上学读《论语》〔5〕矣。 明日,秃先生果又按吾《论语》,头摇摇然释字义矣。先生又近视,故唇几触书,作欲啮状。人常咎吾顽,谓读不半卷,篇页便大零落;不知此咻咻然之鼻息,日吹拂是,纸能弗破烂,字能弗漫漶耶!予纵极顽,亦何至此极耶!秃先生曰:“孔夫子说,我到六十便耳顺;耳是耳朵。到七十便从心所欲,不逾这个矩了。……”余都不之解,字为鼻影所遮,余亦不之见,但见《论语》之上,载先生秃头,烂然有光,可照我面目;特颇模糊臃肿,远不如后圃古池之明晰耳。 先生讲书久,战其膝,又大点其头,似自有深趣。予则大不耐,盖头光虽奇,久观亦自厌倦,势胡能久。 “仰圣先生!仰圣先生!”幸门外突作怪声,如见眚而呼救者。 “耀宗兄耶?……进可耳。”先生止《论语》不讲,举其头,出而启门,且作礼。 予初殊弗解先生何心,敬耀宗竟至是。耀宗金氏,居左邻,拥巨资;而敝衣破履,日日食菜,面黄肿如秋茄,即王翁亦弗之礼。尝曰:“彼自蓄多金耳!不以一文见赠,何礼为?”故翁爱予而对耀宗特傲,耀宗亦弗恤,且聪慧不如王翁,每听谈故事,多不解,唯唯而已。李媪亦谓,彼人自幼至长,但居父母膝下如囚人,不出而交际,故识语殊聊聊。如语及米,则竟曰米,不可别粳糯;语及鱼,则竟曰鱼,不可分鲂鲤。否则不解,须加注几百句,而注中又多不解语,须更用疏,疏又有难词,则终不解而止,因不好与谈。惟秃先生特优遇,王翁等甚讶之。予亦私揣其故,知耀宗曾以二十一岁无子,急蓄妾三人;而秃先生亦云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6〕,故尝投三十一金,购如夫人〔7〕一,则优礼之故,自因耀宗纯孝。王翁虽贤,学终不及先生,不测高深,亦无足怪;盖即予亦经覃思多日,始得其故者。 “先生,闻今朝消息耶?” “消息?……未之闻,……甚消息耶?” “长毛〔8〕且至矣!” “长毛!……哈哈,安有是者。……” 耀宗所谓长毛,即仰圣先生所谓?逆;而王翁亦谓之长毛,且云,时正三十岁。今王翁已越七十,距四十余年矣,即吾亦知无是。 “顾消息得自何墟三大人,云不日且至矣。……”“三大人耶?……则得自府尊者矣。是亦不可不防。”先生之仰三大人也,甚于圣,遂失色绕案而踱。 “云可八百人,我已遣底下人复至何墟探听。问究以何日来。……” “八百?……然安有是,哦,殆山贼或近地之赤巾党耳。” 秃先生智慧胜,立悟非是。不知耀宗固不论山贼海盗白帽赤巾,皆谓之长毛;故秃先生所言,耀宗亦弗解。“来时当须备饭。我家厅事小,拟借张睢阳庙〔9〕庭飨其半。彼辈既得饭,其出示安民耶。”耀宗禀性鲁,而箪食壶浆以迎王师〔10〕之术,则有家训。王翁曾言其父尝遇长毛,伏地乞命,叩额赤肿如鹅,得弗杀,为之治庖侑食,因获殊宠,得多金。逮长毛败,以术逃归,渐为富室,居芜市云。时欲以一饭博安民,殊不如乃父智。 “此种乱人,运必弗长,试搜尽《纲鉴易知录》〔11〕,岂见有成者?……特特亦间不无成功者。饭之,亦可也。#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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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整天开大会〔2〕,北边忽地起烽烟〔3〕,北人逃难南人嚷,请愿打电闹连天。还有你骂我来我骂你,说得自己蜜样甜。文的笑道岳飞假,武的却云秦桧奸。相骂声中失土地,相骂声中捐铜钱,失了土地捐过钱,喊声骂声也寂然。文的牙齿痛,武的上温泉,后来知道谁也不是岳飞或秦桧,声明误解释前嫌,大家都是好东西,终于聚首一堂来吸雪茄烟。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一日上海《十字街头》半月刊第一期,署名阿二。 〔2〕南边整天开大会指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内部以蒋介石为首的宁派和以胡汉民、汪精卫为首的粤派为调解派系矛盾而召开的一系列会议。如十月在上海召开宁粤“和平”预备会;十一月双方分别在南京、广州举行的国民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3〕北边忽地起烽烟指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日军进攻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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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 尘海苍茫沉百感,金风萧瑟走千官。 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 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2〕十二月 〔1〕《鲁迅日记》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五日:“为季皦书一小幅云:‘曾惊秋肃临天下,……。’” 〔2〕荒鸡清代周亮工《书影》卷四:“古以三鼓前鸡鸣为荒鸡。”《晋书g祖*汛?罚骸啊??延性奘啦啪撸???胨究樟蹒?阄?局葜鞑荆情好绸缪,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星斗阑干,古乐府《善哉行》:“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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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2〕六期上登过一篇短篇的瑙威作家哈谟生,去年日本出版的《国际文化》〔3〕上,将他算作左翼的作家,但看他几种作品,如《维多利亚》和《饥饿》里面,贵族的处所却不少。 不过他在先前,很流行于俄国。二十年前罢,有名的杂志《Nieva》〔4〕上,早就附印他那时为止的全集了。大约他那尼采和陀思妥夫斯基气息,正能得到读者的共鸣。十月革命后的论文中,也有时还在提起他,可见他的作品在俄国影响之深,至今还没有忘却。 他的许多作品,除上述两种和《在童话国里》——俄国的游记——之外,我都没有读过。去年,在日本片山正雄作的《哈谟生传》里,看见他关于托尔斯泰和伊孛生的意见,又值这两个文豪的诞生百年纪念,原是想绍介的,但因为太零碎,终于放下了。今年搬屋理书,又看见了这本传记,便于三闲〔5〕时译在下面。 那是在他三十岁时之作《神秘》里面的,作中的人物那该尔的人生观和文艺论,自然也就可以看作作者哈谟生的意见和批评。他跺着脚骂托尔斯泰——“总之,叫作托尔斯泰的汉子,是现代的最为活动底的蠢才,……那教义,比起救世军的唱Halleluiah(上帝赞美歌——译者)来,毫没有两样。我并不觉得托尔斯泰的精神比蒲斯大将(那时救世军的主将——译者)深。 两个都是宣教者,却不是思想家。是买卖现成的货色的,是弘布原有的思想的,是给人民廉价采办思想的,于是掌着这世间的舵。但是,诸君,倘做买卖,就得算算利息,而托尔斯泰却每做一回买卖,就大折其本……不知沉默的那多嘴的品行,要将愉快的人世弄得铁盘一般平坦的那努力,老嬉客似的那道德的唠叨,像煞雄伟一般不识高低地胡说的那坚决的道德,一想到他,虽是别人的事,脸也要红起来……。” 说也奇怪,这简直好像是在中国的一切革命底和遵命底的批评家〔6〕的暗疮上开刀。至于对同乡的文坛上的先辈伊孛生——尤其是后半期的作品——是这样说——“伊孛生是思想家。通俗的讲谈和真的思索之间,放一点小小的区别,岂不好么?诚然,伊孛生是有名人物呀。 也不妨尽讲伊孛生的勇气,讲到人耳朵里起茧罢。然而,论理底勇气和实行底勇气之间,舍了私欲的不羁独立的革命底勇猛心和家庭底的煽动底勇气之间,莫非不见得有放点小小的区别的必要么?其一,是在人生上发着光芒,其一,不过是在戏园里使看客咋舌……要谋叛的汉子,不带软皮手套来捏钢笔杆这一点事,是总应该做的,不应该是能做文章的一个小畸人,不应该仅是为德国人的文章上的一个概念,应该是名曰人生这一个热闹场里的活动底人物。伊孛生的革命底勇气,大约是确不至于陷其人于危地的。箱船〔7〕之下,敷设水雷之类的事,比起活的,燃烧似的实行来,是贫弱的桌子上的空论罢了。诸君听见过撕开苎麻的声音么?嘻嘻嘻,是多么盛大的声音呵。” 这于革命文学和革命,革命文学家和革命家之别,说得很露骨,至于遵命文学,那就不在话下了。也许因为这一点,所以他倒是左翼底罢,并不全在他曾经做过各种的苦工。 最颂扬的,是伊孛生早先文坛上的敌对,而后来成了儿女亲家的毕伦存(B.BjoCrnson)〔8〕。他说他活动着,飞跃着,由??N蘼凼ぐ苤?剩?脊嶙⒆鸥鲂*和精神。是有着灵感和神底闪光的瑙威惟一的诗人。但我回忆起看过的短篇小说来,却并没有看哈谟生作品那样的深的感印。在中国大约并没有什么译本,只记得有一篇名叫《父亲》的,至少翻过了五回。 哈谟生的作品我们也没有什么译本。五四运动时候,在北京的青年出了一种期刊叫《新潮》,后来有一本《新著绍介号》,豫告上似乎是说罗家伦〔9〕先生要绍介《新地》(NewEr-de)。这便是哈谟生做的,虽然不过是一种倾向小说,写些文士的生活,但也大可以借来照照中国人。所可惜的是这一篇绍介至今没有印出罢了。 三月三日,于上海。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九年三月十四日《朝花》周刊第十一期。 哈谟生(K.Hamsun,1859—1952)又译哈姆生,挪威小说家。曾当过水手和木工。著有长篇小说《饥饿》、《老爷》等。〔2〕《朝花》文艺刊物,鲁迅、柔石合编。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六日创刊于上海,初为周刊,共出二十期。一九二九年六月一日改出旬刊。同年九月二十一日出至第十二期停刊。周刊第六期登有梅川译的哈姆生短篇小说《生命之呼声》。 〔3〕《国际文化》日本杂志,大河内信威编辑,一九二八年创刊,东京国际文化研究所出版。该刊一九二九年一月号《世界左翼文化战线的人们》一文,将哈姆生列为左翼作家。 〔4〕《Nieva》《尼瓦》。俄语^JNH(田地)的音译,周刊,一八七○年创刊于彼得堡,一九一八年停刊。它是十月革命前俄国发行量最大的杂志,并附出《文丛》,印行俄国及其他国家作家的文集,其中包括《哈姆生全集》。 〔5〕三闲成仿吾在《洪水》第三卷第二十五期(一九二七年一月)发表#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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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铸〔2〕先生: 我很感谢你远道而至的信。 我看见厨川氏〔3〕关于文学的著作的时候,已在地震〔4〕之后,《苦闷的象征》是第一部,以前竟没有留心他。那书的末尾有他的学生山本修二氏〔5〕的短跋,我翻译时,就取跋文的话做了几句序〔6〕。跋的大意是说这书的前半部原在《改造》〔7〕杂志上发表过,待到地震后掘出遗稿来,却还有后半,而并无总名,所以自己便依据登在《改造》杂志上的端绪,题为《苦闷的象征》,付印了。 照此看来,那书的经历已经大略可以明了。(1)作者本要做一部关于文学的书,——未题总名的,——先成了《创作论》和《鉴赏论》两篇,便登在《改造》杂志上;《学灯》〔8〕上明权先生的译文,当即从《改造》杂志翻出。(2)此后他还在做下去,成了第三第四两篇,但没有发表,到他遭难之后,这才一起发表出来,所以前半是第二次公开,后半是初次。(3)四篇的稿子本是一部书,但作者自己并未定名,于是他的学生山本氏只好依了第一次公表时候的端绪,给他题为《苦闷的象征》。至于怎样的端绪,他却并未说明,或者篇目之下,本有这类文字,也说不定的,但我没有《改造》杂志,所以无从查考。 就全体的结构看起来,大约四篇已算完具,所缺的不过是修饰补缀罢了。我翻译的时候,听得丰子恺〔9〕先生也有译本,现则闻已付印,为《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上月看见《东方杂志》〔10〕第二十号,有仲云先生译的厨川氏一篇文章,就是《苦闷的象征》的第三篇;现得先生来信,才又知道《学灯》上也早经登载过,这书之为我国人所爱重,居然可知。 现在我所译的也已经付印,中国就有两种全译本了。鲁迅。一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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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键〔2〕将军捏刀管教育,说道学校里边应该添什么。首先叫作“公民科”,不知这科教的是什么。但愿诸公勿性急,让我来编教科书,做个公民实在弗容易,大家切莫耶耶乎〔3〕。第一着,要能受,蛮如猪猡力如牛,杀了能吃活就做,瘟死还好熬熬油。第二着,先要磕头,先拜何大人,后拜孔阿丘,拜得不好就砍头,砍头之际莫讨命,要命便是反革命,大人有刀你有头,这点天职应该尽。第三着,莫讲爱,自由结婚放洋屁,最好是做第十第廿姨太太,如果爹娘要钱化,几百几千可以卖,正了风化又赚钱,这样好事还有吗?第四着,要听话,大人怎说你怎做。公民义务多得很,只有大人自己心里懂,但愿诸公切勿死守我的教科书,免得大人一不高兴便说阿拉〔4〕是反动。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十字街头》第一期,署名阿二。 〔2〕何键(1887—1956)字芸樵,湖南醴陵人,国民党军阀,当时任国民党湖南省政府主席。他向国民党第四次代表大会提议:“中小课程应增设公民科,以保持民族固有道德而拯已溺之人心”。 〔3〕耶耶乎上海一带方言,马马虎虎的意思。〔4〕阿拉上海一带方言,我的意思。
孟真〔2〕先生: 来信收到了。现在对于《新潮》〔3〕没有别的意见:倘以后想到什么,极愿意随时通知。 《新潮》每本里面有一二篇纯粹科学文,也是好的。但我的意见,以为不要太多;而且最好是无论如何总要对于中国的老病刺他几针,譬如说天文忽然骂阴历,讲生理终于打医生之类。现在的老先生听人说“地球椭圆”,“元素七十七种”,是不反对的了。《新潮》里装满了这些文章,他们或者还暗地里高兴。(他们有许多很鼓吹少年专讲科学,不要议论,《新潮》三期通信内有史志元先生的信〔4〕,似乎也上了他们的当。)现在偏要发议论,而且讲科学,讲科学而仍发议论,庶几乎他们依然不得安稳,我们也可告无罪于天下了。总而言之,从三皇五帝时代的眼光看来,讲科学和发议论都是蛇,无非前者是青梢蛇,后者是蝮蛇罢了;一朝有了棍子,就都要打死的。既然如此,自然还是毒重的好。——但蛇自己不肯被打,也自然不消说得。 《新潮》里的诗写景叙事的多,抒情的少,所以有点单调。此后能多有几样作风很不同的诗就好了。翻译外国的诗歌也是一种要事,可惜这事很不容易。 《狂人日记》很幼稚,而且太逼促,照艺术上说,是不应该的。来信说好,大约是夜间飞禽都归巢睡觉,所以单见蝙蝠能干了。我自己知道实在不是作家,现在的乱嚷,是想闹出几个新的创作家来,——我想中国总该有天才,被社会挤倒在底下,——破破中国的寂寞。 《新潮》里的《雪夜》,《这也是一个人》,《是爱情还是苦痛》〔5〕(起首有点小毛病),都是好的。上海的小说家梦里也没有想到过。这样下去,创作很有点希望。《扇误》〔6〕译的很好。《推霞》〔7〕实在不敢恭维。 鲁迅四月十六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五月北京《新潮》月刊第一卷第五号。 〔2〕孟真傅斯年(1896—1950),字孟真,山东聊城人。当时北京大学学生,《新潮》编辑。后留学英、德。曾任广州中山大学教授、国民党政府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等职。〔3〕《新潮》综合性月刊,北京大学新潮社编辑,五四新文化运动初期的重要刊物之一。一九一九年一月创刊于北京,一九二二年三月出至第三卷第二号停刊。 〔4〕史志无的信载《新潮》第一卷第三号(一九一九年三月),其中说:“览首期所载多哲学及文学之新潮,于科学之新潮尚未能充分提倡,弟愿足下三者并论,于科学之实用者尤当出以供人需要,庶不负《新潮》之旨趣也。” 〔5〕《雪夜》短篇小说,汪敬熙作,载《新潮》第一卷第一号(一九一九年一月)。《这也是一个人》,短篇小说,叶绍钧作;《是爱情还是苦痛》,短篇小说,罗家伦作,均载《新潮》第一卷第三号(一九一九年三月)。 〔6〕《扇误》又译《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剧本,英国王尔德(O.Wilde,1854—1900)作,潘家洵译,载《新潮》第一卷第三号。 〔7〕《推霞》独幕剧,德国苏德曼(H.Sudermann,1857—1928)作,宋春舫用文言翻译,载《新潮》第一卷第二号(一九一九年二月)。 #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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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六月二十一日 〔1〕《鲁迅日记》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一日:“下午为坪井先生之友木通口良平君书一绝云:‘岂有豪情似旧时,……。’”写给景宋手迹题“酉年六月二十日作”。 杨铨(1893—1933),字杏佛,江西清江人。曾留学美国,回国后任东南大学教授,中央研究院总干事。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协同宋庆龄、蔡元培、鲁迅等组织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反对蒋介石的法西斯统治。一九三三年六月十八日在上海被国民党特务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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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2〕十二月 〔1〕《鲁迅日记》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为知人写字五幅,……为达夫……又一幅云:‘无情未必真豪杰,……。’”此诗在书赠坪井芳治时,题款为:“未年之冬戏作。” 〔2〕於菟即虎。《左传》宣公四年:“楚人……谓虎於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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