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骄傲的道上走着的人们,在他们的足下踩躏着卑微的生命,地面上的嫩绿印着他们血染的脚踪; 让他们快活去,我们并且感谢你天帝的慈恩,因为他们占领这一天的风光。 但我却感谢我是与卑微的共间着运命:他们忍受着,负载着权力的重量,他们掩护着他们的顽面,在黑暗中吞声的饮泣。 他们一阵阵的抽痛都已跳荡入你的黑夜的隐秘之深沉里,他们忍受的每一次侮辱归纳在你的伟大的沉默里。 清晨是他们的了。 太阳呀,升起来照着流血的心开作清晨的鲜花,也照出骄傲的火炬的夜晏萎成了灰烬。 此诗发表于1924年11月24日《晨报副镌》。原诗附英文标题:《Thanks Giving》
385 0 0
徐志摩
爱阿!假如你我能勾着运神谋反,一把抓住了这整个儿寒尘的世界,我们还不趁机会把他完全捣烂,——一再来按我们心愿,改造他一个痛快。 莪默:中世纪波斯诗人、数学家和天文学家,最著名的作品是四行诗集《鲁拜集》
367 0 0
我看来一片的青草与天上的星斗的运行是一样的神 奇,泥里的蚂蚁也是一样的完美.一颗沙,鹪鹩的卵 蛋,树根里的青蛙,都一样的是造化主的杰作,我看来蔓延着的荆条可以装饰天上的厅堂,我手里 绝小的铰链比得上所有的机器,我看来在草田里低着头吃草的黄牛胜如美术的雕 像,一只小鼠是一个灵迹,可以骇倒无数自大的妄 人……我想我可以与畜生们共同生活,和平,自足的畜生 们,我站着对他们看着,尽久地看着,他们不是不安命的,也不抱怨着他们的光景;他们不是在暗室里开着眼睛躺着,忏悔他们的罪恶,他们也不来研究他们对上帝的责任,叫人作呕的研究。没有一个是不满足的,没有一个是占有疯狂病的,谁也不向谁下跪,他们几千年的生活里从不曾有过 尊与卑的分别,他们在地面上没有一个是装体面的,也没有一个不 是快活的过日子的,这些是他们的状态,他们对我表示的,我也对他们 表示我的同情,他们启发了我自己的消息,现在我亲切的认识了我 自己. 此诗发表于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第3号。原诗有英文标题:《Song of Myself》.作者Welt Whitman,英国诗人
377 0 0
将军,我只能给你 一个做妹子的真心; 爱——你再不必问我, 那是条荆棘的路径。 见你来,我不能动心。 看你去,我只能镇定; 你泪眼里有无限的情意, 我也见来,但我不能关心. 此诗发表于1925年8月11日,《晨报副镌》。作者席勒,德国诗人,剧作家。
347 0 0
生命真纯的快乐,在于为一目的而生存,在于为你自认为强有力的目的而生存,在于将生命的能力,充分使用,用到筋疲力尽,然后再让这皮囊扔进垃圾桶;在于确然成为自然界的一个势力,不是一个热病似的,自私自利的小蠢物,一堆的病痛,满口的冤屈,尽抱怨着世界,为的是世界不能尽心竭力来使他幸福。??生命真纯的悲惨,在于被只知自利的人利用,所以又是你明知道卑鄙的目的。除此以外,最坏无非是单纯的坏运和身死;那才是唯一的苦恼、奴辱、阳间地狱。??人的行为,都有理由可说,除了一样;他的罪恶,都有理由可说,除了一样;他的安全,都有理由可说,除了一样;那就是他的懦怯。??在天堂里,你一面生活,一面做工;不比在地面上,你一面躲懒,一面说大话。你认定是非,对付事实,绝无顾忌;什么事你都不躲避,除了妖法;你的稳健,你的危险,就是你的光彩。??民主政治不能高出于选民从以来的人类原料。??不要爱你的邻居象自己一样。如其你和自己是过得去的,那就变了胃味,如其过不去的,那就伤了感情。??自由的意义是责任,所以大多数的人都怕自由。??德行不是自制不为恶,而在不愿为恶。??赌博之于穷人,犹之财产之于富人;都是无中生有。为以所有牧师们始终不敢公然反对。??留住他人应得的夸奖,怕的是受奖人因而自满,其不诚实犹如之扣住一笔应付的债,怕的是你债主因而滥化钱。??你若然常在梦境里讨生活,你可以得到些梦里的妙趣;苦然常在事实里讨生活,你就会沾染到事实的蛮味。我希望能够发现一个地方,那边事实不尽是蛮,梦境不尽是幻。??不到三十岁的人,只要稍为知道些现在社会的状况,而不是一个革命者,他定是劣等。??不要拿你愿意他人待你的待人。他们的口味也许不同。??能行的只是做;不能行的只是教。????总要想法使你的恭维像水晶一样透明;因为真恭维的地方就在你以为那个人是值得恭维的。??死不碍事,怕死碍事。杀与死都不足以辱;插污的生活,和接受耻辱的工资与利益,方是辱。宁可十个平等人死。不愿一个奴隶式的生活。??再不要抵抗引诱:什么都得证实,只要抓紧什么是真好的。??所有真纯宗教的人都是异端,因此所以也是革命家。??对你同类最大的罪孽,不是恨,而是漠不关心;那是“不人道”的原素。??单是宣传说所有的人是天生自由的,而同时否认他们是天生善的,没有用。只要保证人的善,他的自由就没有错儿。 萧伯纳原文出处不详;载1925年4月1日、6日《晨报副刊》;初收1980年台湾时报文化出版事业有限公司《徐志摩诗文补遗》。采自《晨报副刊》;#p#副标题#e#
454 0 0
匆匆匆!催催催!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370 0 0
真正老牌“迦门” 那晚上车我的手提包里有烟,有糖,有橘子.蜜 酒,睡车每间两个床位,我的是上铺,他在下面。你是日本人?不。中国人。是的。你喝威司克?唉欧(他露思是沙达水,不是威司克)?不,多谢。抽烟。你到巴黎去长住?不。我当过军官——在德皇御队里。是的,那你打仗了?从头到底——我一共打了七十二仗。大英雄!你对敌是谁——是英是法?全打过。你杀死了多少人?三千法国人,一千英国人。谁会打些?英国人;法国人不成。为什么。喝的太多,女人太多。所以你杀了他们,还是看不起他们。法国女人呢? 你们一定多的是机会。喔要多少?她们可不干净你知道,洗得不够你知 道。司墨漆希,哈哈!她们可长得好看不是?不比贵国人差对不对?喔好看是有的,可没有用。她们不行,没有好身 体,有病的你知道,不成。你打了那么多仗,没有受伤?喏你看!(他脱了褂子,剥开里衣,露出一个畸形 的肩膀,骨胳象是全断了,凹下一个大坑,皮扭 扭皱皱怪难看的。)现在没有事了?啊,你试试。(他伸出手臂,叫我摸他铁打似的粟 子筋)我是一个打拳的。你怎幺受伤的?开花弹炸破的。我在这儿站着,弹子炸了,正当着 我面,我赶快旋转身这里着了。你倒了没有?一点也不倒。那你得进医院?是的,在医院住五个星期,又回家去五个星期,那 是十七年的年底。下年正月我又回前敌去打。又弄死了不少法国人。你是步队?是的,步队;我打汤克。怎幺打法——汤克不是顶可怕的吗?先打他的正面,再打旁面,打中就破了——我带了 十三个大的。你打了美国兵没有?没有,我们打法国黑兵,顶没有用,比小鸡还容易 捉。再抽烟,请。你现在做什么事?做生意——衣服生意。你看我身上的就是我自己店 里的。你还愿意打仗吗?当然,十年内你看着,德国打败英国法国。怎么打法?俄国人会得帮我们。他们先拿波兰,法国人的左腿就破了。 啊那你少不了中国人帮忙!不错不错,日耳曼,俄罗斯,支那联成一起,全世 界翻身,法国“卡波脱”(破),日本卡波 脱,美国卡波脱,英国更不用提了。你也不爱日本?不,日本人不成,他们自己没有文化,有文化就是 支那德意志,日本人是猿子。喝蜜酒吧,请,祝福我们将来联合的胜利。再来一杯。你有家了没有?你问我有老婆?没有没有,有了家没有自由,我做 生意,今天到这里,明天到那里,有了家就…… (他想不出宇)Handicapped?啊不错,Handicapped!你看我的身体多好!你有刀吗? (他低了头去到表链上去解小刀,栽看着他光秃 的头顶,有三个大疤,象老寿星的头,我忍不 住笑了。)你笑什么?我笑法国人。(这时候他已经把小刀剥开,拿着刀 尖叫我摸他的锋利,我莫名其抄)刀尖快不快?快。你看。(他伸出他的右腿,进着气,手拿着刀,尖 头向下,提得高高地,撒手,刀尖着股,咄的一 声,弹下了地击,象是碰着了一块有弹性的金 属,再来一次)了不得,了不得!(他得意笑了,头皮发亮)好 汉!所以你不爱女色?喔有时候,女人多的是,我们付钱,她们爱——哈 哈。可是打仗顶好玩,比女人还有趣。我信,所以你只盼望再打?你的政党是德意志国民党?当然,你看这三色的党微。你看这次选举谁有希望?胜利一定是我们——兴登堡将军顶好。你崇拜他?一百分。好,我们再喝酒,祝你们政党的胜利。昨晚柏林有好戏你看了没有?(他问)“Oscae wide”?那是第一晚,我嫌贵没有击,你 去了?击了。做得好?不错。槐尔德——的事情你信不信?许有的,他就好奇。好奇?我看是人的天性。你们中国有没有?变例自然到处有;德国怎幺样?时行得很。没有什么希奇,学校里,军队里,柏林 有俱乐部,你知道吗?不知道,所以你们竟不以为奇?一点也不;你到Munchen去住几时就知道了。呒,你们德国人真是伟大的民族: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夜安。#p#副标题#e#
339 0 0
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来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温存,我的迷醉。---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甜美是梦里的光辉。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负心,我的伤悲。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悲哀里心碎!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这道诗,可以说是徐志摩的“标签”之作。诗作问世后,文坛上只要听到这一声诵号,便知是公子驾到了。全诗共6节,每节的前3句相同,辗转反复,余音袅袅。这种刻意经营的旋律组合,渲染了诗中“梦”的氛围,也给吟唱者更添上几分“梦”态。熟悉徐志摩家庭悲剧的人,或许可以从中捕捉到一些关于这段罗曼史的影子。但它始终也是模糊的,被一股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吹的劲风冲淡了,以至于欣赏者也同吟唱者一样,最终被这一股强大的旋律感染得醺醺然,陶陶然了。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全诗的意境在一开始便已经写尽,而诗人却铺衍了六个小节,却依然闹得读者一头雾水。诗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呢?有一千个评论家,便有一千个徐志摩。但也许该说的已说,不明白却仍旧不明白。不过我认为徐氏的一段话,倒颇可作为这首诗的脚注。现抄录如下: “要从恶浊的底里解放圣洁的泉源,要从时代的破烂里规复人生的尊严——这是我们的志愿。成见不是我们的,我们先不问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功利也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计较稻穗的饱满是在那一天。……生命从它的核心里供给我们信仰,供给我们忍耐与勇敢。为此我们方能在黑暗中不害怕,在失败中不颓丧,在痛苦中不绝望。生命是一切理想的根源,它那无限而有规律的创造性给我们在心灵的活动上一个强大的灵感。它不仅暗示我们,逼迫我们,永远望创造的、生命的方向上走,它并且启示我们的想象。……我们最高的努力目标是与生命本体相绵延的,是超越死线的,是与天外的群星相感召的。……”(《“新月”的态度》) 这里说的既是“新月”的态度,也是徐志摩最高的诗歌理想,那就是:回到生命本体中去!其实早在回国之初,徐志摩就多次提出过这种“回复天性”的主张(《落叶》、《话》、《青年运动》等)。他为压在生命本体之上的各种忧虑、怕惧、猜忌、计算、 懊恨所苦闷、蓄精励志,为要保持这一份生命的真与纯!他要人们张扬生命中的善,压抑生命中的恶,以达到人格完美的境界。他要摆脱物的羁绊,心游物外,去追寻人生与宇宙的真理。这是怎样的一个梦啊!它决不是“她的温存,我的迷醉”、“她的负心,我的伤悲”之类的恋爱苦情。这是一个大梦,一种大的理想,虽然到头来总不负黯然神伤,“在梦的悲哀里心碎。”从这一点上,我们倒可以推衍出《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的一层积极的意义。 由于这首诗,许多人把“新月”诗人徐志摩认作了“风月”诗人。然而,当我们真的沉入他思想的核心,共他一道“与生命的本体同绵延”,“与天外的群星相感召,”我们自可以领略到另一个与我们错觉截然不同的徐志摩的形象。(王川) #p#副标题#e#
338 0 0
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任凭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任凭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就使有一天霹雳震翻了宇宙,——也震不翻你我“爱墙”内的自由! ①写于1925年8月,初载同年9月5日《现代评论》第2卷第39期,署名徐志摩。后收入诗集《翡冷翠的一夜》。 对于爱情,徐志摩说过:“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足见其态度是坚决的。可是,他留学英国时与“人艳如花”的“才女”林徽英恋爱却未能成功。回国后,他与陆小曼恋爱,虽然有情人终成了眷属,但在当时社会上引起了不少的反响,遭到了很大的压力。诗人自己说:“我的第二集诗——《翡冷翠的一夜》——可以说是我的生活上的又一个较大的波折的留痕。”收在这个诗集中的《“起造一座墙”》就是诗人当时追求坚贞爱情的自白,也是自由人生的颂歌!此诗采用了对第二者讲话的形式,亲切而热烈。毫无疑问,诗中的“你”正是诗人当时爱得如醉如痴的陆小曼。“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起始这两句诗便点出了诗人之爱,诗人之爱热烈而圣洁。对天起誓,这让我们看到了热恋中的男女那一番纯情与挚着,投入与天真。诗人之爱,不仅与平常人之爱一样热烈、坚贞,而且多了一份美丽和想象力。古往今来不乏勇敢追求爱情的人,但在这里,爱情与“上帝”相连,实表明着诗人对爱情的理解与追求是基于特定的思想背景的,这种爱情观和“上帝”一样,是五四前后西风东渐的结果,爱情被认为是天赋人权之一种,具有神圣性和正义性。正因为有这种崭新的理性认识,诗人对属于自己权利的自由爱情的追求才更加热烈、勇敢,义无反顾;感性中渗透着理性,理性更激励着感性。 爱情是生命之花,美丽神奇,象月似水,如清风似美酒,柔媚无比,芬芳醉人。诗人当然渴望这样的爱情:“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哪!诗人用了两个限定词,“最柔软的”和“永远”,写尽了他对 自己爱情的忠贞与渴望。诗人还嫌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又用芭蕉作比,芭蕉用外皮一层层地包裹着蕉干的心子,坚固无比,正象征着诗人的爱情;可是诗人的深意却不止这些,或不在这里,芭蕉树能没有心么?没有心它就会枯萎,诗人用芭蕉作比,意味着今日的爱情对他来说就是生命,失去了这次爱情就会失去生命!爱情,对诗人来说,不是人生的奢侈品,而是生命的必需品。 可是诗人之爱也是艰难的,持久地拥有着她不容易,诗人写道:“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在这里流露了诗人内心中的一点不便明言的忧虑。爱情,就是相爱的双方彼此之间的情感,社会中各种外在的压力对这种情感起拆散作用也必须通过相爱的双方的放弃才发生,换言之,压力永远只是外因。诗人用“流动的生里”,强调人生的变动,而不强调社会这一方面,可见他意识到个人的变化才是 爱情消失的主要原因。于是诗人才这样要求自己的爱人,“爱有纯钢似的强”,所谓强,就是对自己的爱人要坚定,只有坚定了才可以抵御各种社会的压力。爱情的力量来源于爱情的忠贞;只要忠贞,那种爱情才可以经风经雨,经久弥坚。接下来诗人用三组不同的意象构成一个层层深化的语意序列:“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代指时间在不停地流逝,美好的东西也会一去不还;“霹雳震翻了宇宙,”就不仅是美好的东西不存在,而是一切都不存在,——即使在这样的压力和动荡之下,彼此的爱情常在!秋风吹黄叶,白蚁蛀画壁,霹雳震宇宙,本来是或悲哀的、或丑的,或恐怖的景象,可是在诗人爱情之光的照耀下别具一种悲壮的美丽! 在前边,我说过诗人这种勇敢追求爱情的态度是在新的文化背景上发生的。这种新的爱情观的核心就在于把爱情的享有上升到人生自由权利的高度,从这个意义上说,诗人追求爱情,不单单是为了享受爱情之幸福、美满,也是确证自己的人生权利和自由选择。胡适在《追悼志摩#p#副标题#e#
324 0 0
昨天我冒着大雨到烟霞岭下访桂; 南高峰在烟霞中不见, 在一家松茅铺的屋檐前 我停步,问一个村姑今年翁家山的桂花有没有去年开的媚,那村姑先对着我身上细细的端详; 活象只羽毛浸瘪了的鸟, 我心想,她定觉得蹊跷, 在这大雨天单身走远道,倒来没来头的问桂花今年香不香。“客人,你运气不好,来得太迟又太早; 这里就是有名的满家弄, 往年这时候到处香得凶, 这几天连绵的雨,外加风,弄得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果然这桂子林也不能给我点子欢喜; 枝上只见焦萎的细蕊, 看着凄凄,唉,无妄的灾! 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西湖,九月 ①写于1925年9月,初载同年10月21日《晨报副刊》,署名鹤。 细细品味徐志摩的这首诗歌——“戏剧体”的叙事诗,我们能不能发现这首诗歌之叙事结构和表层的后面,蕴含或镶嵌着的一个“原型”象征结构?所谓“原型”,是西方“神话—原型”批评学派常使用的中心术语,或叫“神话原型”。通俗一些并范围扩大一点讲,是指在文学作品中较典型的,反复使用或出现的意象,及意象组合结构——可以是远古神话模式的再现或流变,也可以是因为作家诗人经常使用而约定俗成形成的具有特殊象征意义的意象或意象组合结构。徐志摩的这首《“这年头活着不易”》,其“原型”的存在也是不难发现的。读这首诗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唐代诗人崔护的佳作《题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心再寻“人面”,但却人去花依旧、睹物伤情,只能空余愁怅。这种“怀抱某种美好理想去专程追寻某物却不见而只能空余愁怅”的叙述结构,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是反复出现的,差不多已成为一种原型了。 徐志摩此诗是一首戏剧体的叙事诗。诗歌里面显然包含为“新批评派”所称道的“戏剧性”的结构。整首诗歌,确象一出结构谨严而完整的戏剧:有时间,有序幕,也有情节的展开,矛盾的对抗冲突和戏剧性的对话,还有悲剧性的结局、发表议论(独白)的尾声。一开始,山雨、烟霞、云霏……仿佛是电影中的远景镜头,以一种整体情境的呈示,不期然而然地把读者(跟随着诗歌中的“我”)诱导向一种“冒雨游山也莫嫌”(苏轼诗句)的盎然兴致和“访桂”的极高的“情感期待”。接着,镜头平移,推向读者的视野,“松茅”,“屋檐”,“村姑”等质朴而富于野趣的意象系列呈示使画面“定格”在中近景上;接下来是“村姑”动作表情的“特写”,“村姑”之“细细的端详”,不紧不慢,从容纾徐的说话语调,使诗歌叙述体现出和缓有致、意态从容的风格——象电影中使用长镜头那样凝重而深沉。 诗中的“桂”——这一“我”所寻访的对象,必然寄寓隐含着超出字面及“桂花”这一植物本身的意义。具体象征什么,还是请读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如果“桂”仅仅是“桂”,何至于让一个普通村姑“故作深沉”讲哲理般地讲一大通“太迟又太早”之类不可捉摸透的“对白”,更何至于当“我”访“桂”而不遇后,满目“看着凄凄”,连连唉声叹气,叹这“无妄的灾”。这显然是“一切景语皆情语”的“诗家语”了。诗人还在诗歌最后一节的最后一句直抒胸臆,发表议论(很象戏剧中主人公的内心独白),一连声强调“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而且,“这年头活着不易”竟也成为整首诗的标题而括示诗歌主题,并使诗歌的主题指向下降落脚到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的层面上。这与徐志摩大部分总想“飞翔”,总想逃到“另一个天国”中去的诗歌有明显的不同。 古代诗人或野趣雅致,或访古寻幽,虽“寻访不遇”而空余愁怅,却往往由此达观悟道人世沧桑,千古兴废之理,浩叹之余,深沉感慨有加,主题往往呈现出超越性的意向;徐志摩以野趣雅致#p#副标题#e#
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像一阵凄风,像一阵惨雨,像一阵落花,在这夜深深时,在这睡昏昏时,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徵,和着这深夜,荒街,柳梢头有残月挂,阿,半轮的残月,像是破碎的希望他,他头戴一顶开花帽,身上带着铁链条,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完了,他说,吹糊你的灯,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 徐志摩的诗歌常有一起句就紧紧抓住读者的力量。本诗第一句以“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造成触目惊心的效果,立刻将琵琶声和抒情主人公同时凸现出来。“又”说明这不是第一回,增强了这种“惊醒”的效果。这深夜里的琵琶声表达的是“凄风”、“惨雨”、“落花”般的“悲思”。它出现的时间是“夜深深时”、“睡昏昏时”,空间是“荒街”、“柳梢”、“残月”。在这荒凉沉寂的时空之间骤然响起的凄苦之声,风格哀婉精美,它奠定了全诗抒写爱情悲剧的基调。“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这样紧促的询问传达出诗人心灵深处翻涌的波澜。琵琶声在构思上既是比,又是兴。它直接引发了诗人心中久郁的痛苦,为后半部分抒发诗人的内心感慨作了必要的准备。全诗一到九行都是铺垫,从第十行开始由对琵琶声的描写形容转入内心悲思的抒发,是全诗的重心所在,也是琵琶声抒情意蕴的直接升华。 在诗的后半部,诗人内心感慨的抒发,是通过“他”的形象及与“他”有关的一系列意象来表达。他共出现三次,第一、二次紧紧粘连:“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头戴一顶开花帽,/身上带着铁链条,/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这两个“他”既可指抒情主人公心中“破碎的希望”,是无形无影情感的形象化表现,是一种比喻;又可指怀着这“破碎的希望”的抒情主人公自身,是一个人。 “他”由“半轮”“残月”的比喻导引入诗,其抒情意蕴又通过肖像和行动的详细描写来表达。囚徒般落魄的面貌、绝不妥协的挣扎跳动以及跃出常态的疯笑构成一个多层面的悲剧形象,充分体现出诗人为追求自由的爱情受尽磨难、深感绝望又仍要苦苦挣扎的痛苦心情。这种疯狂而惨痛形象的出现,使本诗在审美风格上突破并发展了传统琵琶声哀而不伤、精美怨婉的基调。全诗在这里形成一个情感高潮。伴随第三个“他”而出现的人物有“你”和“她”。徐志摩是个“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个性主义者,诗句中的“她”既指与诗人深深相恋而又不可望及的女子,又指与爱人相关的幸福、理想等人生希望,既是实指又是象征。自由的爱情总难为现实所容,“吹糊你的灯”也就熄灭了希望之光、生命之火。爱人甜美的亲吻却隔着标志生死界限的坟墓,“坟墓”与“亲吻”这情感色彩强烈反差的事物构成一种巨大的张力,将爱情、希望与其追寻者统一于寂灭,写尽了诗人对爱的热切渴望,更写尽了诗人受尽磨难之后的凄苦、绝望。这里,“他”和“你”实际上是同一的,抒情主人公分身为一个旁观的“他”对一个当局的“你”发出如此残酷而又绝望的告示,表现出诗人对命运的深深无奈。诗的末尾部分以“灯”、“坟墓”、“她”、“亲吻”构成凄艳诡秘的氛围。这种气氛,我们常可从李贺诗歌中感受到。 诗人在深夜一阵悲凄的琵琶声中,把落魄困扰又“发疯似地”“跳”着、“笑”着的“他”置于有“柳梢”、“残月”的“荒街”,继而又示之以“吹糊”的“灯”和“在坟墓的那一边”“等你去亲吻”的“她”,造成一种凄迷顽艳的独特意境。其丰富的内涵使得全诗既疑炼精致又丰润舒阔,充分传达出诗人不惜一切、热烈追求爱情又倍受苦难的惨痛心情。 极富音乐美是本诗突出的艺术特色。各诗行根据情感的变化精心调配音韵节奏。“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的急切寻问和“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的比喻排比,句型短小,音调急促清脆,如一批雨珠紧落玉盘,与作者初闻琵琶、骤生感触的情境正相谐和。而后的“夜深深”、“睡昏昏”以eng、n沉稳浑然的音调叠韵,为琵琶声设置了一个深厚、昏沉、寂静的背景,如一个宽厚的灰色帷幕,与前台跳跃的音调共成一个立体的世界。接着,“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这稍长的句式,因多个入声字连用,其声虽又如一阵急雨,但已不再有珠圆玉润的亮色,显得阴暗惨促,正合作者深受触动、万绪将起的紊乱心境。临末,“疯了似的跳,疲了似的笑”,以入声“jào”押韵,音调促仄尖刺,正与诗中作疯狂挣扎的绝望形象一致#p#副标题#e#
319 0 0
变与不变 树上的叶子说:“这来又变样儿了,你看,有的是抽心烂,有的是卷边焦!”“可不是,”答话的是我自己的心:它也在冷酷的西风里褪色,凋零。这时候连翩的明星爬上了树尖;“看这儿,”它们仿佛说:“有没有改变?”“看这儿,”无形中又发动了一个声音,“还不是一样鲜明?”---插话的是我的魂灵
335 0 0
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我们可能还记得徐志摩的名诗《偶然》中的最后三句: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效的光亮! 显然,这三句诗强调的不是“忘却”,而是“铭记”,自己对偶然邂逅的一段美好时光难以忘怀,希望对方也记住这段缘情;语气以退为进,似轻实重,表面上故示豁达,实际上却隐寓着留恋。这可谓是“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这是一种艺术的而非科学的、是间接的而非直接的表达方式。诗人或艺术家总是尽量隐蔽情感和思想,不让它们站出来“直接”说话,而是让它们隐寓在诗人为其创造的种种意象和设置的层层矛盾中,拐弯抹角、迂回曲折地“间接”表现出来。在《翡冷翠的一夜》这首诗里,我们将看到诗人是怎样“间接地”而不是“直接地”表现抒情主人公——一弱女子错综复杂、变幻不定的情感思绪的。 诗一开始就切入抒情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爱人的行期应该是早已决定了的,对这本没有什么可疑问的,但这女子心里并不愿意爱人离她而去,也不相信爱人真的忍心离她而去。这样,外在的既定事实同女子的内心愿望形成“错位”,产生了对不是猝然而至的行期却感到突然的心理反应。“那我,那我,……”这是一句未说完的话,它的意思应是“你走了,那我怎么办?”但如果这样说,就缺乏一种诗意,#p#副标题#e#
330 0 0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能把“偶然”这样一个极为抽象的时间副词,使之形象化,置入象征性的结构,充满情趣哲理,不但珠润玉圆,朗朗上口而且余味无穷,意溢于言外——徐志摩的这首《偶然》小诗,对我来说,用上“情有独钟”之语而不为过。 诗史上,一部洋洋洒洒上千行长诗可以随似水流年埋没于无情的历史沉积中,而某些玲珑之短诗,却能够经历史年代之久而独放异彩。这首两段十行的小诗,在现代诗歌长廊中,应堪称别备一格之作。 这首《偶然》小诗,在徐志摩诗美追求的历程中,还具有一些独特的“转折”性意义。按徐志摩的学生,著名诗人卡之琳的说法:“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卡之琳编《徐志摩诗集》第94页)新月诗人陈梦家也认为:“《偶然》以及《丁当-清新》等几首诗,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妙的灵魂的秘密。”(《纪念徐志摩》)。的确,此诗在格律上是颇能看出徐志摩的功力与匠意的。全诗两节,上下节格律对称。每一节的第一句,第二句,第五句都是用三个音步组成。如:“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壳,”每节的第三、第四句则都是两音步构成,如:“你不必讶异,”“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显然严谨中不乏洒脱,较长的音步与较短的音步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委婉顿挫而朗朗上口。而我在这里尤需着重指出的是这首诗歌内部充满着的,又使人不易察觉的诸种“张力”结构,这种“张力”结构在“肌质”与“构架”之间,“意象”与“意象”之间,“意向”与“意向”之间诸方面都存在着。独特的“张力”结构应当说是此诗富于艺术魅力的一个奥秘。 所谓“张力”,是英美新批评所主张和实践的一个批评术语。通俗点说,可看作是在整体诗歌的有机体中却包含着共存着的互相矛盾、背向而驰的辨证关系。一首诗歌,总体上必须是有机的,具各整体性的,但内部却允许并且应该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张力。充满“张力”的诗歌,才能蕴含深刻、耐人咀嚼、回味无穷。因为只有这样的诗歌才不是静止的,而是“寓动于静”的。打个比方,满张的弓虽是静止不动的,但却蕴满饱含着随时可以爆发的能量和力度。 就此诗说,首先,诗题与文本之间就蕴蓄着一定的张力。“偶然”是一个完全抽象化的时间副词,在这个标题下写什么内容,应当说是自由随意的,而作者在这抽象的标题下,写的是两件比较实在的事情,一是天空里的云偶尔投影在水里的波心,二是“你”、“我”(都是象征性的意象)相逢在海上。如果我们用“我和你”,“相遇”之类的作标题,虽然未尝不可,但诗味当是相去甚远的。若用“我和你”、“相遇”之类谁都能从诗歌中概括出来的相当实际的词作标题,这抽象和具象之间的张力,自然就荡然无存了。 再次,诗歌文本内部的张力结构则更多。“你/我”就是一对“二项对立”,或是“偶尔投影在波心,”或是“相遇在海上,”都是人生旅途中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都以“二元对立”式的情感态度,及语义上的“矛盾修辞法”而呈现出充足的“张力”。尤其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一句诗,则我以为把它推崇为“新批评”所称许的最适合于“张力”分析的经典诗句也不为过。“你”、“我”因各有自己的方向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交会着放出光芒,但却擦肩而过,各奔自己的方向。两个完全相异、背道而驰的意向——“你有你的”和“我有我的”恰恰统一、包孕在同一个句子里,归结在同样的字眼——“方向”上。 作为给读者以强烈的“浪漫主义诗人”印象的徐志摩,这首诗歌的象征性——既有总体象征,又有局部性意象象征——也许格外值得注意。这首诗歌的总体象征是与前面我们所分析的“诗题”与“文本”间的张力结构相一致的。在“偶然”这样一个可以化生众多具象的标题下,“云——水”,“你——我”、“黑夜的海”、“互放的光亮”等意象及意象与意象之间的关系构成,都可以因为读者个人情感阅历的差异及体验强度的深浅而进行不同的理解或组构。这正是“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易·系辞》)的“象征”之以少喻多、以小喻大、以个别喻一般的妙用。或人世遭际挫折,或情感阴差阳错,或追悔莫及、痛苦有加,或无奈苦笑,怅然若失……人生,必然会有这样一些“偶然”的#p#副标题#e#
341 0 0
人 变 兽(战歌之二) 朋友,这年头真不容易过你出城去看光景就有数:--柳林中有乌鸦们在争吵,分不匀死人身上的脂膏,城门洞里一阵阵的旋风起,跳舞着没脑袋的英雄,那田畦里碧慧葱的豆苗,你信不信全是用鲜血浇!还有那井边桃水的姑娘,你问她为甚走道像带伤--抹下西山黄昏的一天紫,也涂不没这人变兽的耻!
310 0 0
珊 瑚 你再不用想我说话,我的心早沉在海水底下;你再不用向我叫唤:因为我——我再不能回答!除非你——除非你也来在这珊瑚骨环绕的又一世界;等海风定时的一刻清静,你我来交互你我的幽叹。
322 0 0
苏 苏 苏苏是一痴心的女子,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来一阵暴风雨,摧残了她的身世。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啊,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蔷薇!那蔷薇是痴心女的灵魂, 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润, 到黄昏里有晚风来温存,更有那长夜的慰安,看星斗纵横。你说这应分是她的平安? 但运命又叫无情的手来攀, 攀,攀尽了青条上的灿烂,——可怜呵,苏苏她又遭一度的摧残! ①写于1925年5月5日,初载同年12月1日《晨报七周年纪念增刊》,署名徐志摩。
308 0 0
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手剥一层层莲衣,看江鸥在眼前飞,忍含着一眼悲泪——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②我尝一尝莲瓤,回味曾经的温存:——那阶前不卷的重帘,掩护着同心③的欢恋:我又听着你的盟言,“永远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尝一尝莲心,我的心比莲心苦;我长夜里怔忡,挣不开的恶梦,谁知我的苦痛?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但我不能责你负,我不忍猜你变,我心肠只是一片柔:④你是我的!我依旧将你紧紧的抱搂——⑤除非是天翻——⑥但谁能想象那一天?⑦ ①本诗最初见于1925年9月9日《志摩日记·爱眉小札》内。②发表时“龙”为“红”。③日记中“同心”为“消魂”。④日记中此处无“:”。⑤日记中“——”为“;”⑥日记中“——”为“,”。⑦日记中此句为“但我不能想象那一天!”篇末署有:“九月四日沪宁道上”。 爱情,是最具个人化的感情,是人的一生中最耐咀嚼品味的情感之一。描写爱情, 既可以直抒胸臆,抒发炽烈的感情,也可以表现得蕴藉含蓄,艺术手法和风格是多种多 样的,唯其表现得真诚深切,方能打动他人之心;唯其找到一个独特的艺术视镜和表现角度,方能显出诗的新意和诗人的创造。《我来到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就是一首有特色而又写得真切的爱情诗篇,它的特色不仅在其所表现的情感内容上,还在其新颖的艺术构思和艺术表现技巧。 在这首诗里,诗人没有采用直抒胸臆的表现方式,而是选取了一个客体——“莲蓬”,作为诗人这个主体倾诉心曲的“楔子”,因莲蓬而生情,借莲蓬而把思绪渐渐铺展开来、把情感层层深入下去,这是此诗的一个特色。诗的第一节写诗人在扬子江边买了一把莲蓬,在他一层层剥莲壳的时候,他的思绪被眼前江上飞旋的鸥鸟带到了远方情人那里,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而更感孤苦悲痛的是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忍含着一眼悲泪”,虽有满怀的忧愁悲伤也只得忍着,没有痛苦的呐喊,也没有痛苦的流涕,诗人的感情相当节制。诗的第二节写诗人在品尝莲瓤,莲瓤的清甜象曾经有过的温存,诗人的思绪又回到了昔日美好快乐的时光,那是多么令人心醉的欢恋,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是一种将身体和灵魂都交予对方的爱情,诗人似乎又听到了情人那甜蜜而又坚贞的盟言,“永远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诗的第三节写诗人品尝莲心,莲心是苦的,但诗人说,他的心比莲心还苦,“我长夜里怔忡,/挣不开的恶梦,/谁知我的苦痛?”有情人难成眷属,诗人应该从生活环境中去寻找痛苦的因由,但诗人偏把痛苦归罪于情人,“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爱不是给诗人带来过温存和欢乐吗?现在怎么反倒成了一种罪过?实际上,诗人并未否认爱的美好和欢乐,只是事过境迁,相爱的人不在眼前,诗人思念爱人有多深切,他的痛苦也就有多深切,唯其爱得深,才会有“苦”、有“怨”;另外,他的痛苦还源自于一种担忧和顾虑,他害怕社会上种种阻梗他们结合的势力会迫使爱人退怯,从而辜负了他的一片真情和痴心,但诗人随即又说,“但我不能责你负,我不忍猜你变,”对爱人爱得如此深切,即使爱人变了心、负了你,也不能责备她、猜疑她,诗人心中有的只是一片柔情,一种对爱情不渝的忠贞。诗人不能想象真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谁会辜负了谁,“除非是天翻——但谁能想象那一天?”诗人相信,只要是忠贞不渝的爱情,只要是心心相印的爱情,又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呢? 在这首诗里,诗人似在品尝莲蓬,其实诗人真正咀嚼品味的是自己内心的情感。全诗以莲蓬作“楔子”,情感表现层次分明,转接自然,层层铺叙,从剥莲壳开始,思绪从眼前的景物想到远方的情人,从品尝莲瓤回味起昔日的温存,从品尝莲心联想到自己受爱情煎熬的痛苦。这期间,情感有起伏变化,也愈渐强烈,并自然地过渡到诗的第四节。在诗的第一节里,诗人的感情还相当有节制,但经过层层铺叙,到这节时,诗不再以莲蓬作楔子,而是直接转入抒情,转#p#副标题#e#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象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象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九月,西湖。 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五日,西湖边上,一座历史悠久,贮满神异传说的雷峰塔的倒掉,曾牵动引发了多少文人的诗心和感慨!别的且不说,光是鲁迅,就有著名的系列杂文《论雷峰塔的倒掉》,《再论雷峰塔的倒掉》等,一再借题议论,深沉感慨。而徐志摩对待“雷峰塔倒掉”这一事件的态度及在诗歌中的表现都是迥然有异于鲁迅的。鲁迅眼中的雷峰塔,其景象是:“但我却见过未倒的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峰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论雷峰塔的倒掉》)此真可谓一切景语皆情语。 对于徐志摩来说,雷峰塔的轰然倒塌震醒了他的“完全的梦境”!这个极其偶然的事件,不啻于是徐志摩个人理想和精神追求遭受现实的摧残而幻灭的一个预言或象征。徐志摩不能不面对坍成一座大荒冢的雷峰塔而感叹唏嘘不已。“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描述性的起句就满蕴惋惜感喟之情。“顶上交抱的青葱”,虽象征生命的绿意,但却恰与倒坍成的废墟构成鲜明的对比,勿宁更显出雷峰塔坍成大荒冢后的荒凉。在诗歌格律上,徐志摩是“新格律体诗”热情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惯用相同或相似的句式(仅变更少许字眼)的重叠与复沓,反复吟唱以渲染诗情,此诗亦足以见出徐志摩在新诗格律化及音乐美方面所作的追求。第一节中,第二句与第三句相同,第四句又与第一句相同。呈现为“a,b;b,a”式的格律形式。诗行排列上,则第二、第三句都次于第一、第四句两个字格,这也是徐志摩诗歌中常见的,用意当然是希图借略有变化的“差异”与“延宕”以获得音乐的美和表情达意的效果。如此,首尾呼应、长短相间、一唱三叹,极状惋惜感喟之情。诗歌其余三节的格律也完全与第一节相同。第二节和第三节从正反两个方面以抒情主人公自问自答的设问形式表现出诗人主体心态的矛盾和情感的复杂。第二节对雷峰塔的倒掉,抱有明显的惋惜态度,因为诗人是把雷峰塔视如其理想追求的美好象征的。也正因此,诗人把塔的倒掉归结为“摧残”和“变态”。而注意一下“摧残”和“变态”这两个意象前的修饰语(矛盾修饰语),则是颇有意味的。“摧残”是“光阴应分”的摧残,说明这是无可奈何的自然发展规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尤如人生的生老病死,世事之沧海桑田,除了象孔夫子那样慨叹几声“逝者如斯夫”外也别无他法。然而,“变态”呢?却又是“不应分的变态”。的确,美好的事物为什么又偏不能永在,而要遭受摧残呢?这当然是一种不公正、“不应分”的“变态”了。诗人还通过这自然界的“不应分的变态”联想到事态人情和现实人生,反复慨叹着:“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这对徐志摩来说,或许可以说是夫子自道、感慨尤深吧! 在第三节中,诗人似乎总算联想到了关于雷峰塔的传说了。在传说中,雷峰塔下镇压着因追求爱情自由而遭受“不应分的变态”和“摧残”的白蛇仙女。在徐志摩看来,这塔虽然是镇压,但倒坍成坟冢也仍然是“掩埋”(而非“解放”),而且,“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这似乎是说,“掩埋”比“镇压”更彻底决绝地把追求幸福自由的弱小者永世不得翻身地埋葬在了坟茔中。正因这个原因,作者才反复咏叹:“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雷峰塔倒掉了,依依的塔影,团团的月彩和纤纤的波鳞……它所曾被诗人特有的“诗性思维”所天真、浪漫、纯美地寄寓的所有幻梦和爱宠,都从此破灭。“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全诗就在徐志摩感同深受的唏嘘感慨和一唱三叹的优美旋律和节奏中,如曲终收拨,当心一划,到此嘎然而止。然而,却留下袅袅之余#p#副标题#e#
320 0 0
这是我自己的身影,今晚间倒映在异乡教宇的前庭,一座冷峭峭森严的大殿,一个峭阴阴孤耸的身影。我对着寺前的雕像发问:“是谁负责这离奇的人生?”老朽的雕像瞅着我发楞,仿佛怪嫌这离奇的疑问。我又转问那冷郁郁的大星,它正升起在这教堂的后背,但它答我以嘲讽似的迷瞬,在星光下相对,我与我的迷谜!这时间我身旁的那颗老树,他荫蔽着战迹碑下的无辜,幽幽的叹一声长气,象是凄凉的空院里凄凉的秋雨。他至少有百余年的经验,人间的变幻他什么都见过;生命的顽皮他也曾计数;春夏间汹汹,冬季里婆婆。他认识这镇上最老的前辈,看他们受洗,长黄毛的婴孩;看他们配偶,也在这教门内,——最后看他们名字上墓碑!这半悲惨的趣剧他早经看厌,他自身痈肿的残余更不沽恋;因此他与我同心,发一阵叹息——啊!我身影边平添了斑斑的落叶!一九二五,七月。 ①哀克刹脱,现通译为埃克塞特,英国城市.
意见反馈 || 关于我们 || 用户协议 || 隐私保护 || 商务合作
Copyright © 2020-2022 中华文学苑(华文苑) 京ICP备17037819号
Email:artype@163.com QQ:262989474